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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了！老子庙起火了！
管粮官听到救叫声，扭头往阳城南一望，起浓烟的地方正是老子庙的位置。
阳城北的粮栈与老子庙隔着一条少水河。
今年秋后久晴无雨，少水河床严重搁浅。浮桥两头暴露的泥沙被日头照成四分五裂的龙须沟。纤夫光着脚板踩出的泥沙路，扔满空空的贝壳。
奇怪的是，射靶场的观众和躺卧在河床里晒日头的排工，听到起火的叫声，全无动于衷。只有埋头拉纤的纤夫，把沉重的货船从泥水中拉进码头时，带头的纤夫头才会大声发出“一二三，加油”的叫声。
官爷，有人叫起火，你不急啊！云儿沉不住气，拿筷子敲着筒碗，问管粮官。
不急，老子庙起火，有消防队负责灭火。
管粮官扫了云儿一眼，把头盔交到多筒手里，又拿回头盔问：
补锅师父是何方神圣？
多筒不知管粮官搞什么鬼，也打起马虎眼，说免神圣，在下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管粮官见多筒不愿透露来历，不想浪费时间，瞅着多筒补好的盔洞说，你对自己的手艺那么自信，我身为阳城主人，也不能靠边站当胆小鬼，让阳城人说我欺生，鬼才最后这一箭，由我来当活靶子吧。
主公，您贵为阳城人的衣食父母，这一箭非同小可，无十全把握，决不能以身试险。
粮栈侍卫伸手拦住管粮官，说鬼才箭术好，也难保不会失手，这一箭小人愿意代劳。
管粮官一把推开侍卫，说本官相信鬼才的箭术，也相信补锅匠的手艺，这事不用你操心。侍卫扑通一声跪在管粮官面前，说主公，您从虎口救过小人的命，您就给小人一次报恩的机会吧。管粮官一把扯起侍卫，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官最讨厌膝盖软的人，今天，老子跟你再说最后一遍，本官救你那是巧合，老虎吃别人老子也会救，你不用觉得欠本官什么，你不摆平心态，那我们连主仆也做不成了。
侍卫见管粮官生气了，不敢再多言，低着头退到一边。
水子被他们的主仆之情打动了，说这一箭，老子不射了。
管粮官怔了一下，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水子举手拍了一下光脑门，说老子是鬼才，不是君子，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
管粮官要云儿出面叫水子射盔。
云儿说我是仙，他是鬼，有代沟。
这时，云儿已经认出多筒。多筒补头盔，把盔洞补成了夜郎的象鼻洞。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云儿把管粮官的头盔要到自己的手上，说我贵为仙子，本不想多管凡间的闲事，难得官爷对补锅匠补的盔洞那么关心，那本仙也就凑回数，当回活靶子，本仙看，这一箭就让补锅匠来射。
多筒没想到云儿会来这一招。
他正想说不懂箭术。云儿朝他嫣然一笑，露出脸上的月牙酒窝。
他想起风先生叫云儿刻在象鼻岩上的燕然。娘亲的闺名，一下蹿上自己的脑门。
他想说谎的念头一下跑到了脑后勺。
老子学鬼戏讲鬼话养成真话假说的毛病。他想跟老子分清界线，在娘亲坟前发过誓，自己活着把人话说成鬼话，也不讲假话。就在他打算上场试射盔洞时，叫起火的秃顶老头挥舞着楠竹枝扫把冲进靶场，嘴里直叫着：老子庙起火了，狗熊来了！
B
管粮官对侍卫使了个眼神，叫侍卫把疯子带走。
秃顶老头翻着白眼，一把推开侍卫，说老子不疯，狗熊来了，老子庙起火了！
侍卫强行把秃顶老头拉走，看热闹的阳城人，这回不再保持沉默。
他们交头接耳，都说疯子不好好扫地，又说疯话了。
多筒见秃顶老头翻白眼的表情，与蔡厚道看鬼戏的神态十分神似，如一只青蛙坐在井底望着天空。他是家里的独子，儿时家里说得上话的玩伴，只有云儿。
他得知云儿是童养媳的身分后，就开始躲着云儿了。
他是云儿带大的，心里早把云儿当成亲姐，不想让云儿当自己的新娘。
蔡厚道住进他家，他把这个孤独的同龄人，当成少年的新玩伴。
他把蔡厚道当成倾诉的好朋友，是厚道也反对他老子娶舞阳做填房。
他带厚道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娘子河南岸燕然山南麓的老子庙。
他们是冲着痒痒树上的乳燕窝去的。
那阵子，有且兰的罗湖人来夜郎收购乳燕蛋。
一个乳燕蛋能换三个鬼脸。
痒痒树没皮，滑得粘不住脚。他们掏乳燕蛋是光着身子爬上去的。
他们怕云儿跟着去，都是躲着云儿偷偷去的。好在痒痒树的花期长，每次回家的时候，他们都会摘一大把红艳艳的痒痒花送给云儿。
云儿问他们是怎么上痒痒树摘花的？
他们羞于启齿，一直拿疯先生看向挂在嘴上的天机不可泄露，当成鬼话敷衍云儿。
风先生在老子庙讲课，把这句话当成字谜猜。
他和厚道猜不出来，反被旁听的云儿猜出来了。
她说是祉字，礻旁代表示，与止合成祉字，可理解为阻止示众，阻止让人知道。
他们向风先生要谜底。风先生只学着疯先生的口吻念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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