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和表哥余陶（我小舅余万正的大儿子）聊天，说到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那会余陶好像刚上高中吧，被我小舅狠狠的盖了一巴掌的事儿。
我表妹余清怡（余陶的亲妹，余万正的亲闺女，06年生），原本在角落里安静的玩她的手机，听到我们两个聊这个忽然就接话：“对啊对啊，那天我还记得。我本来在洗澡，刚一出来，就看见，”她还学了我舅的动作，“一巴掌诶。”
我哥站一边笑笑，他今年都是工作的第三四年，说起这件事也还记得挺深刻。
而我呢，之所以记得深刻，是因为那天我妈本来在家里的沙发上瘫着看电视剧，忽然就接到我小舅母的求助电话。
我小舅母没什么文化，性格也软弱，每次一和我舅吵架了就找我妈。我妈本来以为又是什么我舅出去喝酒这种事，结果听了几句就弹射而起，跟我爸说赶紧去一趟哥家，说哥动手揍余陶了。
余陶，谁都知道是我舅的宝贝，从小到大挨的打估计一只手都算的过来。不像我妹，因为太调皮，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不够用的。
过了这么久，我都忘了我小舅当时为什么盖了我哥一巴掌了，问他，我小哥说：“就是去网吧上网，那时候你舅不是在郊区做食堂吗？晚上也不回来，凌晨我还在网吧通宵打游戏，那时候不是刀塔，LOL都很流行嘛。然后刚好被你舅的同事，诶不是同事，就是他朋友什么的看见了，你舅回来就问我是不是在网吧？”
我关注的重点也蛮清奇的，“我舅他朋友，这把年纪了，凌晨还能在网吧啊？”
总之就是这么个事。
我妈虽然没说什么，但通过以前在家里的饭桌上说到我舅的只言片语间的过去和我这些年对于我小舅余万正的观察来说，我觉得我小哥余陶夜半还在网吧打游戏，而且又不抽烟又不喝酒的打游戏，跟我舅年轻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舅年轻的时候是真的放荡不羁爱自由。
上高中，上到第二年级，那会他成绩还挺好的。在市里的学校，不出意外，要考大学的话，起码能上个大专吧。
那年头的大专跟现在的可不是一个含金量。
结果我小舅那会谈了一个女朋友，同学，是早恋。那个女孩子学习不好，也不想读了，就想早点出去打工。
然后她就把我小舅带跑了，带到不知道哪个镇上去打工了。
给我外婆胡国瑛气个半死。
我偷着问我妈，“那，那个女孩子后来是我小舅母吗？”
我妈妈跟我说我千万不敢把这话当着舅母的面讲，“不是，你小舅母才读到小学四年级就没读了。”
“那小舅母和小舅怎么认识的？”
“人家介绍的。”
看，比起为爱退学去打工，我觉得我小哥这种沉迷打游戏的青春期已经正常很多了。起码我小舅一巴掌盖过去以后我哥就几乎没有夜半还在网吧呆着了。
余万稚在市郊小学读到了最后一年，再过一年她就要考中学了。与此同时，她大哥余万将也快迎来高考了。
比起第一年一个人住在外面照顾自己，自己上学的生活来说，余万稚今年的表现已经比去年得心应手多了。
她甚至熟练的掌握了工厂的工人几点会全部吃完饭，几点踩着点过去既不用排队又不至于一口菜都没有了。
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心酸。
一个半大的孩子，本来个子就小，挤在一堆大人里，看打菜口里面的菜还需要踮脚。拿的是自己的饭盒，铝的，吃完还要自己带回去洗。
不得不说一句，余万稚真的是一个坚强的个体。那一阵余家不是几个本家兄弟凑在一起要盖新房嘛，家里的钱就吃紧了。
她懂事的早，虽然胡国瑛和余山明没有因为家里负但家中缩减她的生活费，但她自己在省钱想要寄回家。她也确实做到了省下钱寄回家。
胡国瑛和余山明又没有在市里生活过，哪里会知道一个月花多少钱是正常的，是最基本的。看余万稚寄钱回家也没多想，这个女儿从来都让人放心，他们就真的相信了这是多出来的钱。
余万稚省钱的办法其实并不太对。
她是从饭钱里省的，正是青春发育的时候，经常就只吃一碗白米饭配咸菜，有的时候甚至不吃饭去小卖部买一包葵花子磕着就当是吃饭了。
这导致她后来步入中年之后，还在为了当年的不吃饭饿出来的胃病买单。而且她不吃饭，个子也长得慢，后来又过了几年就停在一米五六还是一米五八不再长了。
所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现在很多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减肥天天不吃晚饭其实不大好，减肥这种事，你们往后的人生有大几十年的光景可以慢慢减，但是长个抽条发育就这么短短十几年，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余万稚省钱寄钱回家的青春期来说，这已经算是相比之下的幸运儿了，起码她还有“钱”可以省（胡国瑛一给都是给一学期的生活费）。
在镇上生活的余巧可就没那么自由了，她是咬紧了牙关在算每一笔钱，才能确定自己能顺利的吃到期末考结束后回家。
胡良梅和余朝生从外地回来，想要在这继续谋生，不过就只有两条路——去镇上打工，留下种地或者跟着人做生意。老家靠种田挣钱的人已经慢慢的少了，几亩薄田不过也就种一点青菜罢了。
靠种田养活几个孩子显然是杯水车薪的，老三余万俊又还小，离不开人，去镇上也走不通。
剩下跟着人学做生意这一条路，还真就巧了，余家自余山明开始一直到我小哥余陶，这中间三代人，没出一个做生意的。
根本就没人能带着他们挣钱，再说了挣钱这种事除了是亲兄弟姐妹之间愿意帮你一把，剩下的有几个人会那么好心呢？想都不用想。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余朝生一个人去镇上打工，胡良梅在家种地养儿子。
余朝生一个人挣得钱要养三个孩子，老大余巧的学费和生活费，老三和老婆胡良梅的，老二余绣虽然给了二姐胡怀素养，但又不愿意这个孩子将来完全的忘了自己不跟自己亲，所以余绣的学费他们跟胡怀素提出，他们也要交一半。
这下钱一分，日子当然过的紧巴巴。
余绣已经上小学一年了，就目前来说，她还是余家余朝生和胡良梅生的这一脉孩子里过的最好的。
余巧拿着紧巴巴的生活费，每天数着钱过日子。余万俊还小，虽然胡良梅不会少了他一口吃掉，但他小时候可没享受过余绣小时候的待遇——喝进口奶粉长大。
胡怀素的婆家，用今天的眼光去判定，怎么的也算是个中等的农村家庭。没有外带欠款，自己家有山有田，有林子，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养着一群的鸡和鸭，再怎么样至少不缺吃不缺穿。
家里的公公婆婆，老公，几个妯娌，起码都是厚道人。不然也不会同意了胡怀素把亲妹的孩子带回来养，还多张吃饭的嘴。
所以余绣即使到了胡怀素的家，吃的也是在那个年代算是相当不错的。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这麽多年了，从我有记忆起，我表姨余绣从来都没从微胖这条线上下来过，即使她隔三岔五就在朋友圈发文说自己在减肥，在运动。嘘，这话可不敢让她听见了。
另一个我没怎么见过，但是总归是见过几面的表姨余巧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她胖起来过。
年轻的时候余巧是清瘦的小美人，到了中年，是个枯黄瘦干干的女人。
乍一看，胡怀素是不是占到了胡家三姐妹里的所有好？
嫁的最好，长得最好，过的最好？
但大家都知道一句话，一句现在被引用烂了的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赐予的所有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虽然这句话已经被用的有些烂俗了，但依旧不影响它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很美道理，但又确实很好用。
那时候胡国瑛，胡怀素，胡良梅还太年轻，即使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她们依旧不会想到，老天是公平的。
没有谁能够占到这世间所有的好。
所有人来这世道上走一趟，该受的苦难，一个都不会少的。只是那些苦难，往往有很多种形式，有些发作的早，有些发作的晚，早年郁郁和晚景凄惨总归是要选一个的。
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正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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