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在漫天风雪中带着五百甲兵出现的卫殊时，鞠重已经预感到出事了，北大营去时浩浩汤汤，回来时寥寥落落。
他有些哆嗦着往前走，拉住卫殊的马，在马头问道“败了吗？”
卫殊停下马，摇了摇头，下了马。“他们去找鞠放和之月了。”
“鞠放和霍姑娘怎么了？”
“下落不明，没有归建。”他攥了一下鞠重的肩膀，“我不该让他轻易上战场。”
“不，他身为我鞠家男儿，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他的职业，马革裹尸是个……好归宿……”鞠重低下头，退了两步，又寻寻觅觅的转过头来，定了定神色。“霍姑娘也没找到吗？”
“没有……”
“将军，我换连城回来吧，我曾经见过人起过跳进雪窝的狼，起雪窝的尸体，我应该比连城有经验。”卫殊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允了。
下了一夜的雪，路上已经冻得硬了，她在鞠野店里烤了一会儿火，翻出了一块熟皮子，这熟皮子在这个天做铺盖一点都不冷，被鞠野放在角落里吃灰很久了也没有人发现它的好处，主要这边各家各户都烧很旺的地龙，用不着，她想着北大营里可是没有地龙的，便收拾了两块去找留守的鞠重。
路上经过春樱在的旅店，两个人坐在庭前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
“你怎么最近看起来愁眉苦脸，可是有什么家事？”春樱往她碗里放了一些醋，消减了一些羊膻。
“家里倒是没有啥事，就是我父兄征战在外，心里颇不宁静。”
“听说卫将军一向诡计多端、神出鬼没、用兵如神，一点没事的。”
她听见春樱夸赞卫殊，心里对鞠放的担心少了几分，好像真的就没什么事了，她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今后怎么打算，还是想着在两边跑吗？最近战事看起来并不乐观。”
“我不过做些小生意，这段时间先不做就好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另做打算。”
“你不打算回去找你哥哥了吗？”
“我出来了，就不打算回去了。”
沈南枝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我也甚无聊，不若哪天跟你出去走走。”
“你这话说了几次可都没兑现。”
“俗务缠身，等哪天真闲了，和你做一只野鹤。”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皮，沈南枝就告辞去北大营了。
她站在北大营门口等着小校通传，外面依旧下着雪，冻得她捂着手吹气取暖。卫殊远远的看着她，穿这一身火红色的斗篷，一圈白白的狐毛围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欺霜赛雪，已经过了这些日子不见，她在鞠家早就养的有了那种高门望族的气派，眉宇之中开阔大气，呵手时显得可可爱爱，不好意思的一笑，又带上了羞怯，她仪态万方，让人想握在手里，不能示人。
“将军，怎么回姑娘。”元野在一边谨慎地问道。
卫殊沉默了片刻，掀了掀眼皮“让她到我帐里来吧。”
“是！”元野跟着小校来到北大营的门口来迎沈南枝，这么久没见，沈南枝已经找不到当初在先锋营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她更加从容，光彩夺目，让人不可直视。“沈姑娘，这边请。”
“我爹爹呢？”她错愕的看着元野，元野一早就随卫殊去了天罡城，这她是知道的，前两天她来给鞠重送东西时看到营中空了大半才知道他们有行动，怎么元野亲自出来接，爹爹呢？鞠放呢？
元野一路也不知怎么与她说，只说道“将军也去天罡城了，姑娘放心就好了。”
“那……我这是去哪里？”
“进吧，姑娘，外面冷，先等等，将军一会儿就出来了。”他给她掀起帘子，等进去了才放下，又站在门外等候。
沈南枝走进去环视一圈，一想到能见到许久不曾见的卫殊，心里对他的那点怨怼，此刻也被期待和开心取代了，看来前段时间他是真的忙。
卫殊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在内室换好衣服，踱了一会儿步子。
她东西瞧了瞧，虽然卫殊来的时间不多，但是在北大营他的帐明显比在先锋营更好一些，还多了一个**架，她走了过去，想看一看他都看些什么书，翻了翻，结果就看到挂在上面的背兜，她做的鞋和穗子赫然就放在上面，既没有用，也没有特别被珍惜，好像随手的一扔，就这样处理了，她心中又一滞，就在这时，听见卫殊整理着衣服往外走，他换下了那一身沾血的铠甲，穿了一身灰色棉袍，头发散在肩头，看起来颓废又失意。
“南礼，你怎么了？”她愕然地转过头，看他这样装扮，与平素那金相玉质的贵公子相去甚远，不觉有些心理落差。
“枝……沈姑娘，我很抱歉。”他心里已经没有那么亲近她，总觉得两人有些嫌隙，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一变化被沈南枝清楚的捕捉到了。
“怎么了？”她脸色变了变，很快镇定下来，问道。
“鞠放……”
“鞠放怎么了？”她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问道“是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他没有归建。”
“那你们不会去找吗？”
“去了，连城和鞠老将军在。”难怪，难怪父亲不在。
“怎么会……”沈南枝突然间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地面，她深知此刻她并不爱鞠放，但依然无法控制对他的担心。
她的表情落在卫殊眼里，更加认定了他的猜测，结合着两次偷听他们的对话，至少知道她和鞠放曾经是有过什么的，心里猛地被扎到，口不择言的厉声道“你在乎鞠放对吗？你是不是爱他？”
沈南枝猛然一抬头，看到他探究的眼神，一种不安和愤怒席卷她的身体，恨他在此刻来试探他，恨他让她患得患失。她的眼前与现代的鞠放重合在一起，她讨厌极了这样的不安定，讨厌极了被这样试探，便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冷言冷语道“是！你满意吗？”
“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过吗？谁信？”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许文澜的夫人沈氏早就死在丞相手里了，不是吗？”
“所以你早就想着离开我了，趁着我给你换掉身份！”卫殊两指扭过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眼神专注又阴骘。
她挣脱了他的束缚拂袖而去，再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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