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之时，天已经大亮。
下人们手脚麻利的换掉了染血的地毯，柱子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擦拭干净，吵闹的文雨厅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海棠收拾衣服细软的时候，于诺还在盯着桌子上的早饭发呆。
“乡君为何没有用饭？”
“我吃不下。海棠，你帮我撤下去吧！”
“乡君还在为清晨的事情忧心吗？”
“海棠，你还是像平日里那样说话吧，突然这么毕恭毕敬的我不习惯，老夫人那边我不会去说的。”
她点点头，坐下来帮于诺盛了一碗粥。
“你说我也不是温家人，老夫人为何还特地请我过去呢？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我若是不知道还好，现在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来你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呀？”
海棠有些惊讶。
“难道我还有别的可烦心的吗？”
“我以为你会因为方灵和孩子的事情感慨，上次羽白被送到皇宫里之后，你看着它生活过的院子还愣神了好久，这次方灵都血溅当场了，这么大一出戏，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一不能帮她养孩子，二不能帮她堵住世人的悠悠众口，三不是她亲人挚友，更何况老夫人也发话了，一切事情等待大公子定夺，看刚才大公子那副紧张她的样子，应该不会对她赶尽杀绝，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海棠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能被陛下看中与严少卿协同办案的乡君，你这看人看事的本事果然不差！”
“少给我戴高帽了，说起张相的案子，现在只是有了一些推断，还没有实际的证人跟证词，案件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希望这次去鹤州能有所收获，不然，如何告慰张相的在天之灵。”
“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鹤州都没去呢，干嘛就这样提前唉声叹气的啊！不管怎么说，吃饱饭才有力气查案。”
海棠将那碗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你说的也对，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
她们说话之时，老夫人身边的阿芬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过来。
“阿芬拜见乡君。”
海棠一听是阿芬的声音，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站在于诺身后微低着头，恢复了丫鬟规矩。
阿芬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海棠，看得她后背发凉。
“刚才海棠的腿不舒服，我特地请她坐下休息，阿芬姑娘莫要介意。”
“海棠是乡君的丫鬟，奴婢不敢多嘴。”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今年新产的龙宁茶，老夫人让我分给府上公子小姐一些。乡君，这是给您的那一份。”
于诺双手接过木盒，推开盖子，茶香四溢。
“于诺多谢老夫人赠茶，有时间一定亲自上门拜谢。”
“老夫人还说，此行鹤州路途遥远，千万要谨慎行事，盼望乡君平安归来。”
“多谢老夫人提点。”
“奴婢告退。”
阿芬出了静竹苑以后，海棠才放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找了个理由帮你圆过去了，估计她不会也再过来，你可以松口气了。”
“这茶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一个称谓而已，想不起来就算了，这一早上折腾下来想必你也累了，先去歇一会儿，我有事情再叫你。”
阿芬将龙宁茶送到于诺的手中之后，没有直接回老夫人的住处，而是出了国公府去了西市的一间布庄。
“老板，你这布的质量如此粗糙却要收这么高的价格，未免有些不妥吧？”
“这里摆着的都是寻常的布料，后院还有更好的，您要不要去瞧瞧？”
“料子好我自然会买，若主子见了高兴，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姑娘说的是，来，里面请。”
阿芬轻手轻脚的来到后院，到了一栋竹屋前，她推门进去，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品茶。
他一身素衣飘带，身上没有一件金银玉器作为可以标志其身份的东西，桌子上摊开着璃国的地形图，图上勾勾画画着重圈出来了几个重要的地方。
阿芬见了他便跪下道：“公子，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严明他们明日就会启程赶往鹤州，随行的侍卫有八十人。”
“八十人？哼！不过是死了一条狗，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公子请放心，属下办事的时候，确保并没有人看见。张怀的死，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百密终有一疏，你派人仔细盯着鹤州那边的情况，若是案子能按照计划进行便可，若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你明白接下来怎么做。”
“还有一事，属下用不用处理了那个人以绝后患？”
“灵仙，如果你是严明他们，你会怎么查案？”
“这……若是给人定罪，确实需要人证或者物证，可那个人万一说漏了嘴，属下担心……”
“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罪孽深重的人，支撑其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的力量就是报仇，只要结果满意了，过程是不重要的。那个人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之后，你只要轻轻推一把，她就能顺理成章的见阎王了。”
“属下明白！”
阿芬离开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卡着苦涩的浓痰。
里屋一个丫鬟捧着痰盂小跑过来，他“哇——”的一口将痰还有早上喝的药一并吐了出来。
“公子，奴婢要不要帮您请个郎中看看？”
他摆摆手。
“不必，老毛病了，看不好的。”
“那您的身体……”
“放心，大事未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一阵风吹过来，地形图被掀开，露出下面压着的幽国太子淳于韬画像的一角。
第二天清早，于诺和海棠便坐上了去往鹤州的马车，其余人皆穿便服骑马随行，化雨今日也难得的换上了一套姑娘家的衣服。
鹤州与临阳相距近二百里，一天的时间是赶不到的，所以傍晚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找了个驿馆住下。
驿馆的主事得知大理寺少卿要来此处，特地出了镇子去迎接。
“下官黄忠拜见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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