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因病逝世,父亲秦石因着对母亲的爱与愧,对秦月百般疼爱。后来父亲再婚,又有了个儿子,继母虽说与她无半点血缘关系,却也真心呵护。
弟弟恃宠而骄,无奈秦月因着自己儿时母爱的缺失,对年幼的弟弟不尽忍让,弟弟也待她越发蛮横无理。
继母即便再疼她,也断然不会忍受自己的亲儿子遭受排挤,便时不时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惹得秦月的父亲不知如何是好。
高考后,填报志愿的前一天早上,秦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盘里的早餐,嘴里的土司还没来得及咽下,就端起牛奶准备一饮而下,孰料却被呛得咳嗽不止,继母连忙跑过来给她拍背,也不忘带着笑轻声责备,“吃那么快干嘛!”
旁边的弟弟见状仿似有些不悦,趁大家不注意,悄悄下了桌。
秦月感觉好些了,就轻轻推开了继母的手也下了桌,“阿姨,我先走了。”
“去哪里?”坐在摇椅上读着晨报的父亲秦石惯例地询问。
秦月朝大门走去,正巧撞上不知哪里跑过来的小弟,奇怪的是,小弟竟朝她露出了笑容,真是稀罕,不过秦月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大门旁的鞋柜走去,还不忘回答父亲的问话,“约了几个朋友去玩。”
天气好,就应该多出去玩玩,她这几天呆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阳光正好,时而骑着单车肆意挥洒汗水,时而在沙滩上追逐嬉戏,好不惬意,秦月想想都觉得很快活。
“啊!”
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到秦月抓狂的大叫。
继母急忙跑过来,“小月,怎么了?”
秦月把鞋子提到继母面前,叹了口气,“阿姨,我想我又要买鞋了。”
继母接过来看,鞋子里满是刚涂的胶水,要不是穿了袜子,脚都得被沾上。
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一脸得意的儿子,“是不是你干的!”作势挽起袖子,要把儿子一顿好打的模样。
小弟忙不颠跑到父亲身边东躲西藏,父亲抱过小弟,轻声呵道,“好了!”而后转过头看向秦月,“小月,你换一双鞋吧,爸明儿给你买一双就是了!”
秦月有些恼,恼她父亲究竟还是不是她的父亲,恼这个弟弟凭什么这样对她。
她就知道,自从父亲再婚,自从弟弟出生,她就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被爸爸捧在手心,即便再多的爱一旦被分成两份也断然是不够的。
他有了妻子,有了儿子,哪里还会顾得上自己这个过气的女儿,终究,自己会变成一个局外人。
还记得那日,陪她痛痛快快在游乐场玩了一天的父亲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月儿,你想不想有个新妈妈?”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有一团什么东西,她看不大清。
她明白地知道爸爸终究是不可能为了她孑然一身,她也不愿看到他孤独终老,是该有个伴了。
父亲既已如此明了地袒露心迹,想必已经有所决定了,自己再横加阻挠,岂非担上了这不孝不敬的骂名。
人情世故,她懂得不多,却也不少。
不过,新妈妈?
她秦月就只有一个妈妈。
她望着父亲眼里那团看不清的痕迹,甜甜地一笑,“好啊!”
不出所料,像个得了期待已久的玩具的孩童般,秦石开怀大笑,甚至还把秦月抱起来转了几圈,转得她头晕目眩。
那年,她十二岁。
如今,想一想,莫非当日做错了决定?
秦月扯了扯嘴角,不禁苦笑了一番。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直接穿着拖鞋就出了门,真是扫兴。
不多时,大门就被怏怏地推开,秦月一走进来,继母就迎了过去,嘘寒问暖一番。
秦月只简单答了一句,“不去了。”而后又拖着沉重的脚步就走向了卧室。
秦月一进到屋内就重重地关上了房门,紧跟在秦月身后还想要问点什么的继母不料,竟差点就一头撞了上去。
半晌才从屋里甩出一句话,“改成下午去游泳。”
“唉!”这秦月,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不过也怪不了她,谁叫自己儿子也同她一般呢,唉,果真是一个爹教出来的,一个脾气,继母站在秦月门口胡乱想了一通。
夜里,秦月觉得口干舌燥,就爬起床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回房。
端着水杯经过父亲卧室门前,无意间听到继母在和父亲小声说着什么,还提到了自己,好奇心驱使她停下脚步贴着房门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爹,小月的事,你到底要怎么处理?”继母略带哭腔地望着丈夫说。
“什么怎么处理?”
“小月啊!你也不是看不出来,小月不怎么喜欢我儿子…”
说的还是挺含蓄,不喜欢,还老是欺负你儿子是吧,门外的秦月贴着房门暗自在心里想。
“慢慢就会好的,不要担心啦!小月自小就缺乏母爱,性格难免有些不同,你要她怎么轻易去接受他呢?时间会证明一切,有些事,她会懂的。”秦石抱紧妻子,顺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是个不懂事理的人,所以我才总是由着小月,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对她比对自己亲儿子都要好,你说她怎么就不能让着弟弟呢?”
“唉,睡觉吧。”
“你说,如果让他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什么?”
“人家都说,距离产生美,是不是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就会只感念对方的好呢?”
“两个都是我的孩子,你想让我放开哪个?”秦石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不知道是不是想起秦月的母亲了。
“唉唉,你先别生气嘛,又不是不再见了。”
“这我知道,可是小月自小就没了母亲,难道你想让她连父爱也失去?”语气倒是抑制得稍微平和一些,却听得出话语里那一份的坚定。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月不是要填报志愿了吗?我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考市里的那所大学,我知道那所大学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去处,咱家小月也有实力考上,可是,能不能不要报那所大学,太近了,不好。”
“那可是她的梦想,你怎么…怎么能?”眉头紧蹙,良久,“唉,我试试,跟她谈谈。好了,睡觉了。”放开怀里抱着的人,两手交叠枕在头下,睁着眼睛凝望天花板。
又一个无眠之夜。
杯中的水已经凉了,秦月仰着头,一饮而尽。
第二日清晨,秦石早早就端了早餐敲开了女儿的房门,一杯热牛奶、一个煎蛋、两片她最爱的土司。
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呢,还未起床就有人送早餐到屋内的事,只有她的生辰抑或是父亲心情极佳的时候。
如此看来,两样都不是。
“爸,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沉默,又是沉默,秦月讨厌这样的沉默,让彼此都尴尬。
“小月,”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嗯?”
“你想好要报考哪所大学了吗?“生怕引起怀疑似的,连忙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决定好了,那爸爸也不干涉你了。”欲盖弥彰。
“嗯,爸,我明白的。”她还是笑着,一如既往。
“嗯,那你考虑的是哪所大学呢?”秦月听着父亲问得如此小心翼翼。
“爸,我已经提交志愿了。”
已经提交志愿了?已经提交志愿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
肯定是本市的大学吧,她那么喜欢那里,高考前还把那所大学的名字写在便利贴上贴满了床头和墙壁。
目光落在空白一片的床头和墙壁,心头一惊,忙转头去看,果然在垃圾桶里。
难道小月已经知道了?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秦石心中五味杂陈。
秦月望着父亲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重复道:“我已经提交志愿了,就刚才,在网上提交了。”
“哦”秦石如梦初醒,“提交了好啊,提交了就好。”仿佛梦呓一般。
秦石站起身来,逃也似的走向门口,慌乱地扔下一句话:“趁热,快把早餐吃了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床沿上坐着的女儿平静如水的声音“是章州大学。”
门,被轻轻关上了。
章州大学,章州,那么远,跨了三个省,她一个人。
只要你说,她就去做,不会让你为难,只因你是她父亲,是她秦月最亲的家人,唯一的亲人。
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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