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在院外住的姑娘此时也来了。只听后院又有“砰砰砰”的敲门声，絮才也不用问便知是璋宁。
“姑娘二十五岁生辰快到了吧。”絮才问道。
“是啊，这次我来讨一些古籍。可别收我钱了，当做生辰礼物吧。”璋宁打趣道。
絮才笑了：“姑娘无所谓的，想要拿便是了。”
璋宁看到絮才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便问道：“这是什么？”
“还是那些老古董，写信来威胁，说我们是伤风败俗之类，讲正经文苑那会装横如此奢侈。其实楼内只是一般，还不如马厅长，赵军爷家里豪华。这信不过是那些老狗想要侵占清和斋好地界罢了。咱们这个楼不知道多少年了呢，他们说封禁就封禁？那些学生都不乐意。”絮才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带你去找十一姑娘。”
“昨晚十一姑娘老毛病又犯了，睡的又晚。不过已日上三竿了，姑娘也该起床了。”絮才说。
两人站在十一姑娘房门口，絮才拍了拍门，房内没有应答。絮才笑了笑：“姑娘睡得可真熟。”接着她又拍了拍门。
房内传来十一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絮才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璋宁姑娘请进吧，前院茶楼还有许多事要忙。”
璋宁进房间，只见十一姑娘已然在看报纸。十一姑娘不喜光，白日里也把窗帘拉得死死的。
“又拉上帘子了，这样可对眼睛不好。”璋宁边说，边帮十一拉开了窗帘。一股强光冲进来，十一不适，眯起了眼睛。
“怎么又想起来这里了，非奸即盗。”十一缓缓说。
璋宁说：“这不生辰快到了吗，来讨一些礼物。我来倒茶。”
那茶水倒进了一个小陶瓷杯里，递给十一。十一并不是很喜吃茶，喝一杯便不再倒。在手中玩着那小陶瓷杯，只见金丝勾杯沿，青花纹杯壁，祥云青凤于上。小茶杯在十一手中绕来绕去，然后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太艳了，太华丽了，清和斋不用这东西。”十一淡淡道。
璋宁并没有什么惊讶，她知道十一性子。“姑娘平日不是最爱艳色吗？”
“赤红还好，松花，石绿，花青之类的颜色太轻浮了，压不住，不显沉稳。”十一答道。
璋宁低眉笑笑，也没有再出声了
“于沃又来信了，说战事又有些变化，她随时可能遭遇不测，让我们照顾好伯父伯母。还有，谢谢你，祝良辰和垂文医生。”璋宁想了一会，开口道。
十一看向璋宁：“这傻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肯定会胜利的，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说道这里，连她自己都不太忍心说下去，“让于沃放心好了，一切交给清和斋，也让她多小心。”
“小心又小心，可炮火无情。”璋宁叹息道。
此时玉带从门外进来：“姑娘们吃早餐吧。姑娘要是实在喜欢鹤祥楼的吃食，请个厨子好了，让厨娘也跟着学学。”
十一没有说话，只是探望着什么吃食。
“姑娘前两日提过的玉萝烧，竹熏饼，鹤祥楼还没开始做。姑娘对付一下，喝点豆花，浇些醋也是可口的。若姑娘不喜欢，厨房里还有些薯粉，让厨娘做些凉粉小鱼也可以。这天一日日地热起来了，吃点凉的也舒服。”玉带稳稳地说道。
“那就这个吧。”
不一会，玉带便端了上来。十一拿着小瓷勺，将那凉粉送入口中。“可以啊，做的不错，给厨娘涨点薪水。”十一称赞道。
那凉粉做的确实不错，比例调和正好，没有软烂到一碰即碎，也没有粘牙较硬。粉的冰凉与醋的酸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给人以多重味觉感受。璋宁不喜欢吃酸的，在旁边吃着虾饺。
“这是前两天赵军爷托青岛船队送来的两大篓子虾做的一些吃食，是跟兴果饭店广州帮学的早茶样式。”玉带补充道，“在馅子里加了些酥油，肉汤，那饺子皮也加了些薯粉。真准备今天再给那些姑娘们做来尝一尝。”
璋宁一脸羡慕地看向十一：“我今天可是赶巧了。赵伯庸对你可真好，对他妹妹都没有这么细致。你也老大不小了，嫁给赵军爷好了，人家要什么没有？”
十一顿了一下，说：“我说过多次了，我与他只是朋友，他女儿都十几岁了。我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婚配的打算。到时你，伯母有没有催你啊?”
“既然你都不急，我又急什么，我还比你小不少呢。”璋宁道，“你是1910年生，我是1916年生。”
“那你是没见十几岁就出嫁的。清朝不就是十二三岁的都有找夫家的了。”十一笑着，敲敲璋宁的头。然后她慢慢起身，准备穿衣服。玉带对十一姑娘道：“姑娘又要出门了？这两天都是整日忙。”
璋宁见十一套上了一件格纹橘色倒大袖，笑道：“姑娘怎么不着红色了，倒是穿得娇嫩。干什么去呀？”
“去警察厅。”说罢，十一姑娘便出了房门。璋宁和玉带在房内收拾了一下，一起去前院了。
十一从后门离开，轻轻地关上门，一转眼便看见一个穿洋装的高大的男子。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祝良辰。
“今早走的倒及时。走吧，我有司机，一起去警察厅。”祝良辰说着，将十一的胳膊搭到自己臂弯里，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乐意帮你。既然如此，在外面就要装得像一点。”
“祝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祝良辰将十一扶上汽车。“咱俩才认识多少天，你就过来大献殷勤，目的十分明显。你说一见钟情我可不信。”
十一问：“那要装的像什么。”
“就像那种关系。现在城里高官谁私下不有几个？我乐意帮你，也是因为我做人不能太独特。”祝良辰道。
十一一脸狐疑地看着祝良辰：“看不出来啊，你平常还挺洁身自好。”
“不是的嫂子，他对你就是见色起意。反正我们军爷还没有心仪姑娘。”司机位置上传来一句。
祝良辰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专心开你的车。”十一向前探头一看：“哟，李佑同志啊，真是个全能人才。”
“多谢嫂子夸奖。”李佑说。“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一天天的你脑子里都是这个。”祝良辰又给李佑来了一巴掌。
“嫂子不嫂子的还不一定。也不知道你们祝军爷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十一一笑，看了祝良辰一眼。那笑中满是才气与自信。
“佳人请求，还有不允之理？”
“我挺喜欢你的，那我们打个赌，看看谁先提出这个请求。”十一看向祝良辰，眼睛里有光，也是带着笑意的。
“好啊，到时在下若无法自拔，还请姑娘满足不情之请。”
“呕。”司机位置又传来一声。祝良辰又给了李佑一巴掌，他连连道：“晕车，只是晕车。”
“军爷，马上到警察厅了，你和十一姑娘整理一下。”李佑又恢复了严肃。
下了车，十一回头看着李佑道：“小伙子不错，改日给你说门亲事。将来也烦请李小军爷多多扶持。”
“姑娘哪里话，祝军爷在，哪有不答应姑娘之理呢。只怕气力绵薄，唯恐帮不上什么忙。”李佑忙道。
十一笑笑，转身挽上祝良辰的胳膊，道一声“亲爱的”便向楼内走去。路上看见不少人对着祝良辰问好。从一间办公室内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祝良辰面前敬了个礼。“副厅长好，这位是......”那年轻人道。
祝良辰笑笑，介绍道：“清和斋斋主，十一姑娘。我来给她安排个职位。”那年轻人看了看十一的手，这才赔笑道：“久仰久仰，我明白了。副厅长，我这就去翻档案找一个空缺的位置。”说罢他便离开了。
祝良辰带着十一去他自己的办公室。“你的部下都挺势利，趋炎附势，连‘久仰’都能说的出口。”十一不满地说。
“这不都是很正常吗，谁都想往上爬，自然要使长官开心。”
祝良辰的办公室在四楼，马厅长的办公室在五楼。推门而进，见的是窗外景色。落地窗占据了半面墙，垂地窗帘都拉到一边。十一不太适应这样的强光，用手遮了遮。
“姑娘不喜欢光，我拉上窗帘便是。姑娘随便坐。”祝良辰拉上窗帘，接着开始泡茶，“想好做什么了吗？”
“你们安排什么，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说我要做厅长，你们也默许？”十一开玩笑地说。
祝良辰擦好茶碗，“说到厅长，不知道你见没见过马厅长。我把你正大光明地带进来，他肯定会来见见咱俩。”“见过，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十一接过祝的茶，淡淡地说。
两人坐在长沙发上，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做教育类或办案子都好。之前跟着赵伯庸在省里是做教育的，后来犯了点错误就下来了。”十一道。只见祝良辰“噗”的笑了出来，面上疑惑。祝良辰笑着说：“你怎么什么事都跟我说啊。”
“我这人挺坦荡的，没什么秘密。”十一说。
“是吗，打个赌，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什么秘密，玩生死局？”祝良辰玩味地说。
十一冷笑一声：“我也可真是值得赌，玩得挺大啊。”
“你这个人，年纪轻轻攀上这么多人，跟军方也有交集，最后把手伸向了政治上来。谁也猜不透。”祝良辰道。
十一姑娘凑到祝良辰耳边道：“拭目以待吧，恐怕你会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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