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说到这种份上，王世充再无避让之理。
只见他放下手中酒杯，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平平，就这般看着杨侗。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半响，一声轻叹响起：“行本侄儿，他是个好孩子。你、不该杀的！”
“是吗？”
杨侗笑了，笑的有些狂、有些疯……
忽地面容转冷，望着王世充，一字一顿，道：“朕为王朝之主，九五至尊，要杀谁，便杀谁。朕之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王世充似未料到杨侗会说出这般话，面容一滞，下一刻才回过神来。
只是并无多少羞恼，反倒带着几分赞赏与惊奇，点头道：“陛下，你确实变了！要杀谁、便杀谁，好、好，这才是一位帝王该有的威势。只是，你的改变有些晚了。”
说着，王世充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如果早两年，说不定我不会反你，还会尽心竭力，助你重夺天下。”
“说不定？”
杨侗冷笑，满是嘲弄道：“狼崽子便是狼崽子，永远都喂不熟，只要饿了便会咬人，哪会有说不定一说？”
“啪pa啪……”
就在此时，一道响亮的掌声传来，却是元文都，不知何时站起身来。
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试问畜生怎会懂得感恩哪？陛下不愧是陛下，一语便道破真谛，老臣佩服。”
“元文都……”
王世充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锅底黑，狠狠地看着元文都道：“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
元文都却不理他，先是朝着杨侗躬身拜服，以示敬意。
如此赤、裸裸的无视，顿让王世充气的青筋直爆。
在他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元文都这才转过身来，慢吞吞的说道：“王相国，你说错了，不是我与你作对，而是你要翻天。老夫曾与你同朝为臣，怎肯看着你深陷泥泞？”
说话间的功夫，元文都神色陡戾，望向王世充的眸中，多了飒飒寒芒。
“现在收手，老夫可以代你向陛下求情！”
……
“收手？哈哈，你叫我收手……”
王世充笑的前仰后合，直笑的眼泪差点下来。
霍地起身，一脚踹飞了身前的矮桌，嚣张无限。指着元文都，呵斥道：“天下在我、民心在我，你却要我收手？老匹夫，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
“民心？”
元文都摇头，回首望向群臣。
朗声说道：“我元家世代忠良，为大隋臣子。到了老夫这一生，更是蒙陛下厚爱，深受皇恩。而今国家有难，朝纲紊乱，诸位，可有人愿与老夫一道，拨乱反正、肃清朝野，还天下一个朗朗晴空？”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可是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大事，谁敢贸然应下。
元文都见此，眸有悲哀，痛心疾首道：“奸臣误国、叛逆丛生，尔等枉读圣贤书，却不思报君报国，徒自遗臭万年。有朝一日命丧，用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当场就有几个老臣受激，个个须发乱颤，他们可以怕死，但却不能不在乎生前身后名。
“陛下，臣虽官职卑微，却愿贡献一份力量，与元大人一道拨乱反正、肃清朝野。”
“陛下，臣也愿。”
“老臣也愿。”
“愿！”
……
一时间，稀稀拉拉站出了十数人，朝着杨侗下拜。
他们有老有少，有文有武。
老的年过半百，少的只有二十出头；官大的已至二品，官小的却只有微末九品。
此刻，俱是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杨侗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点头。
在与王贼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挺身而出，视死如归，其忠诚度无需考究。
而王世充，也想借此机会，找出朝野中隐藏的反叛之徒，所以并不阻止。
……
“哈哈，看到了吗？王世充，你倒行逆施，真以为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世上，总归还是不乏爱国者的。”元文都大笑着说道。
“爱国者？”
王世充面色沉沉，目光如同鹰隼般尖锐，恶狠狠地在站出来的十数名朝臣身上扫过。
他想不到，这时候居然真有人不怕死，出来拆他的台。
忽而，展颜笑了，只是口中却说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既然他们反对我，杀了便是。”
“一人反我，我便杀一家；十人反我，我杀他十家；一百人反我，我便将他九族尽诛。”
“这天下，终究会尽归我手，哈哈哈。”
王世充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斥着绝代枭雄的冷酷霸裂，其滔天凶威，直让闻责惊心、听者魂颤。
站出来的十数名朝臣，更是浑身fa抖，抖如筛糠。
就连向来老谋深算的元文都，都被其气势所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正当王世充气焰嚣张、风头一时无两之际，却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笑够了吗？”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平淡中夹杂着几分威严，似天生就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禁不住臣服膜拜。
“额……”
王世充身形一滞，原本直线攀升的气势，戛然而止。
就好似一条即将蜕变蛟龍的长蛇，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给了狠狠一击打回原形，心里别提多郁闷。
王世充怒不可揭，额头青筋根根直暴，霍地转身望向杨侗。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够胆再说一遍！”
“‘胡狄蛮夷’之辈，有何资格让朕破例，为你再说一遍？”杨侗不咸不淡的说着。
王世充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自古中原人便以“天朝上国”自居，看不起番外异族，他祖上本是“西域胡商”，这算不得什么秘密。
早年间，他也因此受尽鄙夷，辛有隋炀帝不拘一格降人才，他才有机会入朝为官。
后来随着他地位攀升，渐渐地人们不敢再对他提此事，有的只是敬佩崇拜，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而今，杨侗一句毫不掩饰、赤果果包含鄙夷的“胡狄蛮夷”，顿时将他激怒。
“呛啷！”
腰间“金丝大环刀”出鞘，放射出明晃晃耀目的金光。
直勾勾的盯着杨侗，一字一顿，道：“你、是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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