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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剑绝尘 第十一话 诉─难觅知音终相识

小说:嗜剑绝尘  作者:易晨  回目录  举报

三伏天,正是热的时候。

将近傍晚,阳光也不再烤的厉害。火球西坠,光线开始变得昏黄而又柔和,从大厅的门,大厅的窗,柔柔的撒了一地。

还有撒得远的,织成了一张透明的黄色轻纱,轻轻地披在白衣之上,似是想把苍白的脸映照的稍微有些生气。

江南几天前进贡的龙井茶叶在微绿的滚烫泉水中上下漂浮翻滚,散着袅袅的茶香,和阳光揉在一起。

正所谓,茶香醉人。

楚易尘连着两天两夜没合眼,细细的将所有的奏折资料审阅整理。本想着午饭后便睡下歇息,却没想到纪昌突然驾临,又不得不重新起身,整理衣冠,打起精神迎接。此时,即使明知对面坐着的是当朝圣上,也被这茶香熏得困意如潮。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把面具摘下来吧。”对面的纪昌悠悠的品了一口茶,说道。

楚易尘的眸子显得有些黯淡,虽然隔着面具,却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这……还是罢了吧。臣的身体,臣自会考虑。”

纪昌怕是有些怒了:“怎么?还非要朕亲手摘下来不成?!摘下来,否则定以欺君之罪惩处!”

楚易尘不再辩驳,默默地摘下面具。

纪昌吃了一惊。

自己惜才如命,看中了这少年的资质,完全不多加考虑就让他匆匆上任,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才十五岁啊!十五岁的年纪,能负担得起多少?历代御座,有哪个不是整天忙里忙外,忙东忙西?更何况,现在的出云国,无论是朝廷,倚天阁还是下属六部,都处在大改革阶段,由不得一丝马虎。

这是一个国家,又岂是风云宗那样的宗门?

是该多考虑考虑他了。

若不是自己知道一些御座历来的生活,否则,纪昌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的少年是一个月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少侠公子。

纪昌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两人沉默之时,隐隐一阵萧声传来。

由远而近。

似是《静夜》。

等到楚易尘发觉这萧声有异时,眼皮已经重的张不开了。

“啪!”茶杯从手中溜出去,混着茶水,碎了一地。

视线愈来愈模糊,失去意识前,他只隐隐约约看到一抹蓝影,和一声模糊不清的呼唤。

“百里执事。”纪昌轻步出门,对着门边的百里风问说道,“扶楚御座回房休息。朕和皇弟就先回宫了。好生照顾御座。对了,御座醒了就告诉他,朕亲自下旨,要让他休息七日,等到身体调理好再继续处理公事吧。”

“是。”百里风问躬身行礼,“恭送圣上,恭送萧王。”

“皇兄,走吧。”蓝衣走出,对纪昌莞尔一笑。

纪昌无奈的摇摇头:“飏儿,你可真是……”

“皇兄真是,”蓝衣微微地笑着,“又何必怪我?皇兄不也想让楚御座好好休息么?真是的,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明明帮了人,却招来皇兄的责怪。唉……”说着装作伤心的样子,叹了口气。

纪昌只是笑笑,抬手用食指敲了一下蓝衣的头:“得了吧你。你今年也有16岁了,还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和人家楚易尘学学。人家可比你还小一岁呢,就已经胜任倚天阁御座了,就连改革也发展的轰轰烈烈的。你呀……”

“皇兄你就得了吧。要不是你封了我一个空号王爷,让我连实权都没有,怎么和人家权大业大的楚御座一样咧?你的圣旨上何时有过我莫飏的名字?是不是欺负我不姓纪?!”

“好啦好啦,好飏儿别和皇兄怄气嘛!大不了让你和楚御座合作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多谢皇兄!走喽!”蓝衣,额,应该说是莫飏回头狡诈地对纪昌一笑,随即动用轻功离开,两三息间已经相距甚远。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声:“皇兄,我等你圣旨!”

“这个莫飏……圣旨就圣旨吧。来人,回宫!”

第二天早饭后……

竹林中飘来优美的琴声,如泉水叮咚,如百灵低啭。如游丝一般,飘飞在竹林中。却看源处,亭中一袭翠绿,一琴一人。享受着一个人沉醉于琴声的宁静。

“风问最近的琴技可是又精进了许多啊!”竹林中走来一人,正是杨云。

“哪里哪里,杨云师兄过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弹琴者,正是百里风问。

“想当初,我都不知道,你小子下山能混到这职位。造化弄人呐!”杨云斜躺在庭中的横栏上,叹道。

“但我也没想到,当初温和亲人的师兄,如今竟会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百里风问笑笑,擦拭着琴上的花纹。

“没办法,杀堂堂主,干的就是这活。但其实,真正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人,是易尘呐……”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心情都莫名的沉重起来。下山不过三四个月,楚易尘就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好的是,楚易尘行事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精明;坏的是,楚易尘弑杀的天性已经显露无疑,行事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狠辣。总感觉,曾经认识的楚易尘,正在渐渐地走远。

“说起来,”杨云翻身从栏杆上下来,拍拍背后的尘土,“易尘还没醒吧。”

“没有……”

“昨天那个蓝衣服的人到底是谁?能力貌似很强的样子。”

“他啊……”百里风问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他是当今出云三皇子─莫飏,号萧王。他还有个妹妹,一母同胞。就是如今出云最有名的公主─玉菱公主。他母亲是先帝的罪妃。当初他母亲其实是被皇后陷害死的,因为他母亲是当时先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长相清丽至极,心灵也是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因而闻名全国,人称─“莲姬”。后来便诞下了他和玉菱。皇后感到了威胁,在他10岁那年,设计害死了莲姬,将他和玉菱交给同为妃子的莲姬的姐姐─和妃抚养。当时他还小,但也略略懂了一些事,坚信他母亲是被冤枉的。两年后,皇后身染恶疾去世,倚天阁新上任的李御座收到和妃的求助信,也觉得莲姬的死有蹊跷。当时先帝对李御座颇为信任,加上李御座的申辩之词异常凌厉,于是将这个时隔两年的大案交给李御座审查,结果真的查出了莲姬是冤死的。于是先皇对他和玉菱倍感歉疚,虽然接连不断的赏赐而且异常疼爱,却并未告诉他真相。

直到第二年夏天,在宫内偶然间听到了先皇和和妃的谈话,一气之下跑出宫去。知道母亲姓莫,便跑到倚天阁,要求李御座送他回莫家。李御座不答应,但他却买通了当时倚天阁的执事。就这样,他顺利地回了莫家,更名莫飏,做了一年的莫家少爷。那执事却为了他丢了性命。后来,皇上登基,这才大批调动人马,把他找回宫。但他还是不愿改回原来的姓名。皇上生性亲近兄弟,何况这孩子的母亲还是自己的母后害死的,因而一贯由着他,封他做了一个空号王爷。享尽荣华富贵,却至今手里没有实权,是个闲散王爷,所以整个出云没有多少认识他的。他平时喜欢钻研仙道剑术,对这些法术有些个研究。而且,我还听说,昨日他拿的玉萧,是莲姬生前的心爱之物。至于年龄,应该和我一样大。”

“原来如此。”杨云颔首凝眉,思索着。

百里风问走出小亭,抬头看看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道:“御座想必是该醒了,风问先走一步。告辞。”说罢作了一揖,走出竹林。

杨云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由着他走。

卧龙阁,卧房……

床上白衣的少年轻轻睁眼,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和桌子上摆的几株兰花射进来,有股晨风的味道。

细细回想昨天下午的一切,如梦似幻。想到那袭蓝衣时,少年不由得瞳孔放大,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是那家伙……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楚御座,这一觉,睡得可舒服?”后窗外传来一句话。

虽说刚醒,眼睛看的还不太清楚。但是绿色竹林中的那一抹蓝,实在是太显眼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昨天那袭蓝衣。

“我说,你这家伙,”楚易尘闭着眼斜倚在床上,一脸嫌弃,“把人弄晕很好玩儿么?还有,三个月前我刚上任御座,在旁边的书房和问兄叙旧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看到我的脸了?而且,你当时,就在这片竹林里。还听见了我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我说的没错吧?”

正说话时,莫飏已经坐在了窗口:“楚御座真是好胆识,莫某实在是佩服。”

“想当初进了倚天阁以后,我的剑气就已经游走于全阁的任何一个角落。你这么大个人,还明目张胆的在我的竹林里晃悠,我怎么可能不发现?而且,通过灵识扫视,我早就将你的真面目看的一清二楚。所以说,不是你看到了我,而是─我,抓到了你。

按照我的规矩,凡是看见我脸的人,都不能留。但是,我知道,你是谁。”

“哦?”莫飏的双眼仍然保持着笑容的微眯,“那请楚御座说说,我是谁?”

“哼,其实也不难猜测。虽说我没有让人去除掉你,但是当时发现你在竹林里晃荡而且还看到了我脸的时候,我是有想过杀你的。但是后来回想在皇宫的时候,我是偷偷看见过你进宫的。当时我正准备出宫,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是还是可以看清身形衣着的;随后将灵识扫视的数据一一核对,证实两个是一个人。能够毫无顾忌的进宫出宫的人,想来是皇家子弟。毕竟出云的国律里规定,除了皇室成员和宦官,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皇宫。那天晚上开始,我在档案室里呆了三天,首先查出现今的皇室子弟还有皇上,康王,萧王以及玉菱公主。而两次相见的结果都确定了是个男人,玉菱公主又尚未婚嫁,所以不可能是驸马。皇上和康王又是亲自送我出宫的,看衣着的华丽,也不可能是宦官。联系这一切后,确定你就是如今出云国的闲散王爷,萧王─莫飏。”

“还真不愧是倚天阁的御座,真是厉害。交个朋友如何?”莫飏算是开了眼界。如此鬼才,不搞好关系怎么行!遂向楚易尘伸出了手。

“乐意之至。”楚易尘笑着伸出手。两只手用力握在了一起。

门外响起脚步声。

“哎呀~有人来了呢,我得闪啦!本来还想多聊会儿的。走喽!午时,本王在合鑫酒楼等你!”莫飏沮丧的苦笑两下,随即从窗口跳了下去。“对了,临走前告诉你一声,皇兄放了你七天假,好好放松啊!有时间找你聊!”远远地撂过来一句话。

脚步声渐近,门开了。

原来是百里风问。

“问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楚易尘翻身下床,打开衣柜,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百里风问一看那衣服,登时楞了一下。

竟然不是白衣!

“问兄?问你话呢!”楚易尘的喊声让他回过了神。

“啊?啊!回御座,现在已过早饭时。御座这一觉可是睡得好,竟从昨日下午睡到今早,脸上的气色和精神也好多了。不过……”

“不过什么?”楚易尘已经换好了衣服,疑惑的望着他。

百里风问看着楚易尘身上锦绣坊前几日才送过来的一套天青云纹的衣服,呆呆的道:“御座今日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

“切,”楚易尘一脸无奈,“皇上都给我放假了,我还不享受享受啊……当上几天的公子哥,倒也不错。”

百里风问瞬间懵逼─御座是怎么知道的?!看这样子,也不过刚刚醒啊!!

“内个,御座,萧王昨天下午只是想让您好好休息,没有恶意……萧王不过是贪玩了些……”

“不用说了,”楚易尘扬手打断了他的话,“萧王莫飏么?已经幸会过了。”

“什么?!”

“他刚刚来过了。或者说,三个月前,我刚刚上任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拜访过了。”楚易尘正色道。他想,这萧王神出鬼没,性格也奇特,倒是个志同道合之人。今日须得向皇上请旨了。

“问兄。”

“御座何事?”

“把流月阁师兄旁边的房间收拾一下。”

“哦?御座是要……”

“迎客!”

“内个……御座……”百里风问叫住正要出门的楚易尘。

“怎么?”楚易尘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御座的头发,”百里风问指着楚易尘一头散着的棕发,可谓“长发及腰”,“不用梳起来么?”

“不用了,这三个月还不一直这样么。虽说没了连帽斗篷,毕竟在阁里,不用那么讲究。我去竹林里安静一会儿,没有特殊情况,任何人不许来打扰我。走了。”话毕,人离。

……

难得不见他穿白衣。

也难得看见他这么清闲。

他忙了有多长时间了?

有三个多月了吧。

杨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悠闲品茶读书的御座,或者说,现在应该叫贵公子了。

“我说,师兄,我有那么好看么,”横卧在小亭栏杆上的少年悠悠的抛来话,“你可是站在这儿看我好半天了。”

才回过神来,笑道:“只是看你不穿白衣,有些惊讶罢了。”

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拈起小小的青花茶杯,闪着银光的茶叶在其中沉浮,茶杯中,茶水的边缘,竟然出现了上好的“咬唇”。

“昨天刚刚从孚新送过来的银龙,师兄来一杯?”一旁的少年忽然放下手中的书,对着杨云举杯道。嘴角的笑意天真阳光,再不复三个月间的阴冷。

杨云轻轻抿了一口,顿觉口中茶香四溢,如龙一般霸道却又不尽失茶叶温雅的天性。看着桌子上一套青花瓷的上好茶具,笑道:“好茶。易尘,你的煮茶之技可是又精明了些。”

“师兄过奖,”楚易尘跳下栏杆,坐到桌前,重新沏了一杯,“师兄可知,这孚新产的银龙是龙井茶中的上品。而龙井在茶种中是最好的一种。所以说,茶中之王,这银龙,当之无愧。师兄可听过我自己作的琴曲?”

杨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那自是没听过的。师弟为师兄我弹上一曲如何?”他知道,楚易尘会弹琴,而且琴技不一般。当初在风云宗里,楚易尘不仅是有名的学霸,而且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让师父什么都愿意教他,他又天资聪颖呢?

“正好,”楚易尘仰首将一杯茶一饮而尽,“问兄前几日为我定做了一把琴,还没怎么用。不如就拿它来弹吧。来人!把本御座书房的那把琴取过来!”

“是。”

不多时,薛锦和张鲤抬着一架琴来到石亭。将琴放在桌上后,便要离开。却听得楚易尘道:“你们两个,如果不嫌弃,就留下听听吧。”

“御座的曲子,我们怎能嫌弃。多谢御座。”两人相视一笑,为能获得这等殊荣而高兴。

杨云细细打量这那琴:用料似乎是梨花木,甚是名贵;琴弦是雪蚕丝,亦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两侧的花纹更是精致,一条盘龙恰到好处的游走在琴身上,气势恢宏,凌锐肃杀之气煞是撼人。尤其是龙眼之中的凌厉与冷漠,生动之至。

琴声起,竹影寥落。

琴声的调子按理来说本是陌生的,却又莫名的有了些许熟悉感。起初的琴声悠柔婉转却又饱含着些许伤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月光下的泉水缓缓流淌。渐渐地,琴声的曲调开始变化,开始变得沉重,再变得急促,而后变得越来越迅疾震撼,直至最后变得激昂澎湃,如同龙啸九州;其中的情感也随着曲调而变化,黯然伤感,犹豫思索,疑惑,愤怒,发泄,最后变为不可压抑的宣泄,气贯长虹,直冲云天,震慑人心,直震得竹叶簌簌落下。

一曲毕,杨云等人却仍然未从琴声的震慑中清醒。

“师兄,如何?”楚易尘拂袖,抚了抚震颤的琴弦,笑道。

杨云经楚易尘这一问,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实在是太好了!”回过神后,杨云对此曲大加赞赏,“易尘,此曲可有名字?”

楚易尘站起身,望望远处的青山,道:“此曲名曰:《银龙志》。想来这名字的含义,已经不需要我解释了。”

他说得对,的确是不需要解释了。

其中的所有情感,联系在一起,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恰似他的人生。琴曲的气势,能让人想到的,非朱雀白虎所能比拟。唯有银龙,才有这般深沉稳重,气盖山河,震撼之极的气势。

银龙的故事,银龙的人生。从默默悲哀的承受,开始犹豫,开始思索,等一切都想明白,开始抵抗,开始发泄。其中的坎坷,又使其压抑的情感与力量彻底爆发,从而给人以震撼之感。名曰,《银龙志》。

诸多龙类,专选银龙,也是有原因的。桌上的银龙茶,就做了最好的解释。

银龙茶刚刚开始生长时,长的小,长得慢,很不起眼,味道也很奇怪。然而,经过日日夜夜的艰苦生长,茶叶越长越好,味道越来越香。到最后不仅得到了重视,造就了十里茶香,而且被冠以“茶中之王”的名号,成为了所有茶叶中,生长过程最怪异却也最艰辛的茶王。

简直,和楚易尘的人生,如出一辙。

这样想来,这支曲子,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真正的把曲子的气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毕竟,这可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人生。

等杨云再回过神来,楚易尘人已经不见了。

再出去问时,楚易尘已经出阁了。据守门士兵说,御座去东边的街市上了。

楚易尘这次出阁,不带面具不穿白袍,身上除了随身的玉佩就是白冴和那把扇子。却也并非只是去闲逛,而是要去搜罗人才。有着嗜灵这个自配的扫描鉴别器,何乐而不为呢?

满耳尽是讨价还价声。

他不想引人注目。但满身的不似红尘中出世的飘逸气和一张镶着独特红瞳的脸倒是吸引了不少待嫁春闺的少女。

他不在意。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虽说不是入不了他的眼,但他仍是不太感兴趣。集市上,并无甚好物什。

蓦然想起那句“午后,本王在合鑫酒楼等你”,便一路摇着扇子逛到了合鑫酒楼。

一进酒楼,便迎过来一个配着刀剑的侍卫,将他带到一个桌子前。

他看看那袭蓝衣,笑道:“萧王殿下可还真是好兴致。”遂坐到桌前,收起折扇,啜了一口茶。

“楚御座不也一样?”莫飏笑笑,回道,“方才楚御座一杯银龙茶,一曲《银龙志》,可是把倚天阁里的人给吓着了。根据本王的推测,你所谓的自作琴曲,不过是一场即兴表演吧。”

“要不然呢?”楚易尘苦笑两下,“三个月忙东忙西,前几日更是几日几夜没合眼,哪里有时间去弄这些东西?但若是要琴谱的话,还是有的。”

莫飏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公子,又道:“如若本王没听错,那《银龙志》的曲调,与《火凤涅槃》是有些相似的。”

“嗯?”楚易尘细细思索,“当初弹的时候没有注意。刚才回想一番,才发现倒是真个有些相似。不过,我想可能是作曲者的经历相似吧。”

“哦?那楚御座倒说说,怎么个相似法?”

“《火凤涅槃》的作者是三百多年前,一位琴技高超的涅槃境强者所作。其名谓之:炎。据史料记载,炎出身于一个修仙世家,虽没有其他的顶尖家族影响大,却也在当地有着不小的规模。所以,炎本应该是一个被家族扶持的嫡长子,却在十一岁那年,家族因为获得某种珍贵的宝物招来灭门之祸。他重伤逃出,被一个散仙收留。为报灭门之仇对自己要求苛刻,最终成为了最早进入涅槃境的人。当他获得了不小的权利和地位时,心中颇有感触,于是即兴弹奏一曲,招来百鸟朝拜,因而命名为《火凤涅槃》。”

“原来如此。”莫飏是知道《火凤涅槃》的来历的,只不过不知道,楚易尘的经历,竟然和炎年少时颇为相似。

正说时,却听得台上的说书先生说道:“今儿个咱们就来讲讲咱们出云国的‘活阎王’─楚御座……”

莫飏一听,登时笑出了声,对楚易尘道:“哟,今天讲的是咱们楚御座的事儿。听听?”

“听听就听听。看看他能讲出什么花样来。”楚易尘一脸的淡然。自己做自己的事,让外人嚼他的舌根去。

一段听完,楚易尘轻蔑的笑道:“嘁,尽是胡扯。萧王殿下,我们能单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么?”说完就往酒楼外走。

“当然了。”莫飏爽快地答应了。于是跟着楚易尘往外走,并示意身后的侍卫不要跟来。

两个人一路走到东山的一个悬崖旁。楚易尘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走到悬崖边,楚易尘忽然坐了下来。莫扬见状,也在楚易尘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淮阳城。

这里很高,风也很大,楚易尘一头散着的长发被吹了起来,为整个人增添了一种孤寂与苍凉之感。

看起来,就像一头孤狼。

“萧王殿下可愿听我讲个故事?”一直沉默的楚易尘忽然开口了,声音里颇有一种伤感。

“乐意之至。”

“十五年前,有一个孩子出生了。他的父亲很高兴,因为这不但是他的儿子,而且是这个庞大的家族里的嫡长子。这孩子的出生,不但代表着家族后继有人,而且标志着,家族里的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一把凶剑,又将有人去守护。

他的父亲想了很多,要如何去疼爱和训练这个孩子。然而,所有的计划都在三个月之后的一天化为乌有。那一天,孩子的父母没了,家族没了,所有本该拥有的东西,都因为一把凶剑招来的杀戮,而烟消云散。自己身上,也有了凶剑的剑灵。

庆幸的是,那天他有了疼爱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姐。尽管别的师兄弟称他是怪物,尽管只有三个人爱他,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六岁那年,他有了一个至交好友。和他一起练剑,一起看书,一起被处罚。七岁那年,剑魂觉醒,他因为千年罕见的剑魂点值被封为天才。灾难却再一次降临。本该得到宗门着重培养的他,却再次因为凶剑而被关在禁地。可笑的是,这一关足足关了八年,他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对着自己的师兄师姐宣泄自己心中的怨恨与愤懑。却造成了凶剑的暴动,造成他理智全无的向自己曾经最亲的人攻击。最后凶剑被镇压,他也虚脱昏迷。他的师父无奈之下将他放出了禁地。他用三天时间单挑了全宗上下将近两千名弟子,随后下山,运用自己的智谋,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楚御座,你……”莫飏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免大为吃惊。

“没错,”楚易尘终于将头抬起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那个孩子,就是我……我曾经应该是楚族的少族长,应该拥有父母的疼爱和庞大的家室……”

“楚兄……”莫飏很自然的认了楚易尘做兄弟。谁能想到一个15岁的少年就经历了如此坎坷的经历?莫飏的情绪自然而然的和楚易尘联系在一起。本以为他们这些皇家子弟整日禁锢在高墙深阙中做着明争暗斗的事已经很苦,没想到……

莫飏知道楚易尘今天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两个人的经历同样的坎坷,两个人的性格同样的奇怪,两个人的行为同样的令人费解─他们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楚易尘才会对莫飏异常的信任。

莫飏的手抚上楚易尘的背,轻声说道:“楚兄,有什么伤心的,你其实完全不用憋在心里的……”

“不,你还不懂。”楚易尘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眼泪也已经划过脸颊,滴落在草叶上,“这些年我曾将一切的一切归咎于那把剑,我曾憎恶它痛恨它,我曾想方设法的摆脱它。我一直都想逃避,逃避那种整日整夜因为这把剑带来的而倍感压力的生活。可到头来,我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是错的。造剑的是我的祖先,这是我楚家不可违背的使命和命运……

我不敢将这一切告诉风问,我怕他又会出什么事……当我站在倚天阁接二连三的发出号令时,当我血洗了高学士的府邸时,人人都以为我是那么威风那么高高在上。但他们根本都是错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一个15岁的少年郎到底承担了多大的仇恨承担了多大多长久的计划!每当我因为要处理公事而彻夜不眠的时候,我自己都要崩溃了。但是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自己还有仇,自己还有责任,自己还有计划,自己如今是手握重权的倚天阁御座!!!有的时候,我甚至会用剑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上一道,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的情感,然后第二天再偷偷服用丹药促进伤口愈合,以免留下疤痕被发现……”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许久后,楚易尘忽然胡乱抹了两下脸,强笑道:“方才失态了,还请萧王殿下见谅。”

“得了吧,都是兄弟了,还客气什么。”莫飏一只手拍上楚易尘的肩膀,笑道,“况且,今后在倚天阁,可还得承蒙楚御座的照顾啊!”

楚易尘微微一愣,但转瞬便换成了狡诈的笑:“原来如此。莫兄快了一步啊!走吧,回倚天阁!你这圣旨下到了,我那儿房间也备好了。”

“我说楚兄,咱们俩这心有灵犀啊!”

“那是,要不然我会和你说那些话?不过,莫兄,回去以后,今天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

“那必须的。不然咧?”

“莫兄,你的行李是和圣旨一块儿去的吧……”

“肯定哒……”

“哈哈,祝愿问兄办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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