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慕容曦钰【上】
我是慕容曦钰。夜朝五十五年，爹爹说，随着我的来到，阎王收走了娘亲的生命。
小时候爹爹常跟我讲关于娘亲的故事。幼时记忆不够深刻，但却总记得爹爹望着满池的荷花，手里捧着一个香囊，嘴里反复地叨念着两个字：“婷玉。”后来，爹说娘亲名唤苏婷玉，曾是江南首富之女，可是爹说娘亲身上没有任何商人的铜臭味，反而犹如书香门第的闺秀，像她名字一般乖巧如玉。每次爹提起娘的时候，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儿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苟言笑的爹爹会露出那种温柔的表情。
那时爹爹摸着我的头，轻轻叹气，他说：“女儿，娘亲的离开这是神仙对你的祝福。”
我不解地抬起头，望着他。
爹爹笑起来，将我抱在怀里，我好奇地用手拨弄他的发尾。
静谧的空气中，爹爹的声音轻易地传入我脑海，让我一直记到现在，他说：“女儿，因为神仙们要你带着你娘亲的那份快乐，一辈子这么幸福下去，不要有悲伤和难过，只要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就好。”
那时候的我听不懂，只好奇地来回甩动他的辫子，看着发尾在眼前左右摇摆，然后欢腾地咯咯直笑。
后来渐渐长大我才明白，为什么爹爹看向我的目光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曦钰。慕容曦钰。
是爹对娘亲的寄托。珍惜婷玉——惜玉。
那年我八岁，我渐渐明白，即使从小到大在爹爹的呵护下长大，但内心却依然空缺了一份，那份独属于娘亲的领域。从小到大，这块都是空白的。我从未感受过娘亲的温暖。
有一次，爹爹在家接待客人，客人带着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很狭长，像狐狸一样，微微向上挑，一副谁也不看在眼里的样子。
我拽着衣角，鼓起勇气上去找她玩。而她也笑眯眯地顺从地跟着我离开大厅。
直到我牵着她的手走到荷花池，她才愤然地甩开，像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微挑的眉角不屑地看着我：“你这个没有娘亲的怪物。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玩。”
我不解地缩回被他甩开的手，“为什么一定要有娘亲？我有爹爹。”
小女孩忽然笑了，头上的辫子笑的前后乱颤，我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我说，“你笑的真好看。”
小女孩忽然不笑了，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她说：“他们都说，你是个没有娘亲疼爱的野种。”
说罢她就甩着羊角辫呼啦啦地跑开了。剩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每次提起娘亲，爹爹就会不开心，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可是大滴大滴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也止不住，眼泪划过手背掉落在地上。
最后我索性不抹了，直接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爹爹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哭得眼前一片模糊。
我看见他向我伸出手，我却堵气地把头偏向一边。
他咦了一声。遂而低声地笑起来。
我固执地躲着他伸过来的手，最后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朝他大吼：“他们说我没有娘亲！！！他们说我是野种！！爹爹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
我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固执地憋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我看见爹爹紧抿的唇角，和僵持在空中的手，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砸落下来，我用力地扑打，不管不顾地用脚一阵乱踢，看着爹爹不发一言，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道：“你骗我你骗我！呜呜呜……我没有娘亲，我是个野种？！……”
啪——
一个巴掌打下来。咚的一声。我摔了个踉跄。跌跌撞撞的跌倒在一旁。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爹内疚地走上来扶起我，我才大哭着甩开他的手跑开。
那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爹爹打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从那之后，爹爹就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接见不同的人，每天早出晚归，白天不在，晚上我睡了他才回来。
儿时的我不懂，直到有一天，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嚷嚷着什么大不敬，让我跪下之类的话，我的生活才在那时发生了巨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慕容扬亦迁升至睢阳。任睢洲刺史。择日上任，钦赐——”
我从地上站起来，见一向严肃的爹爹笑着上前递给来人一枚很大的银子，小声道：“谢公公，这是给公公一点酬劳，还望公公以后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来人笑眯眯地将银子收进怀里，怪声怪气地舞着手绢笑道，“哎呀，刺史好福气，杂家在宫里伺候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您这样，一连跨几级上任的。刺史以后还要多多关照才是啊。……”
“彼此彼此。”爹爹拱手朝来人谢礼，遂而送他出去后，表情才渐渐变得正常。
我扑上去拽着他的衣角，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爹爹……”
爹爹俯下身，揉揉我的头，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孩子，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就起程。”说罢转身离开了。我垂下的双手，紧握着，又放开，爹爹……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稀地开始明白。
过去爹爹只是一个县城的县长，后来那个人走后，爹爹带着我到了睢阳。担任睢洲刺史。那是睢洲最大的官。管辖范围很大。
而我也从以前小小的屋子，搬到现在连走1个时辰才能走完的大宅院里。
过去我身边连一个陪我玩的人也没有，现在身边却随时跟有一大堆嬷嬷和使唤丫头。
而我的脾气却变得越来越怪异。随着爹爹官位的日益升迁，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们就想尽办法来接近我，带着一副虚伪的嘴脸，他们将我捧上天，差点奉为仙女，他们说我面如桃花，绝色倾城，还说我温柔亲切，善待下人。
年仅10岁的我对着水里那张面色苍白的脸，却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看出面如桃花，绝色倾城的？
可是这样的话我却越来越爱听，即使心里知道某些事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我却依然享受，那种站在云端，俯瞰一切的骄傲感觉。
爹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抱我，逗我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眉头紧蹙，对着一大堆我看不懂的文字，有时甚至通宵达旦。这样的爹爹，却让我越来越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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