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跪仍旧没有让他抬头看我一眼。
我知道，此刻，他不再是我的旧友。他是一个帝王，一个隐忍了四年要从新登上那个位置的帝王。
四年，他有多忍，就有多恨！
“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好不好？”
他终于放下书，看着我：“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是啊，我凭什么。
“看在……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求你放过我爹，好不好？”
他冷笑：“救我？哼。那天不过是我和我的手下演的一出戏，何来你救我之说。”
“你……你说什么？”
“如果茹一鹤确信我已经死了，那他的尾巴会露出来，但他的爪子就会藏起来。我对他的脏尾巴没兴趣，大政开国百年，国库的银子他茹一鹤一时半会儿的还搬不空！我感兴趣的，是他的爪子。只有让他始终怀疑我还活着，他才会始终保持警觉并搜查我的下落。他警觉时任用的人才是他的心腹，那些心腹就是他的爪子。我就是要他把爪子完完全全露出来，再剁了他的爪子！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要让他知道我可能还活着。那天被追杀，只是我有意放出消息。你还真以为自己当了功臣？那好，我就承你这个人情，念你救驾有功，封你个皇后如何？”
我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难道一开始就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四年，我在他眼中该是多么可笑。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求你能放过我爹。”
他站起身，慢慢向我走来，俯身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我。
我第一次和他靠的这么近，却发现眼前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他轻启薄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屋里的看着他，却听不懂他的话。
“你到底为什么而活，你活成这个样子你就没有想过你还为什么活！”
我的心被人狠狠地刺中：“求求你，别再说了好吗。”
“天生一副绝色的容貌，精通医术，听觉过人，上天给了你这么多的财富你却把自己活成这幅样子，你不觉得自己该死？”
我彻底无力：“是，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是我死皮赖脸的要活着，我这种废物，早就该死了。”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我们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处，我能听到自己此刻的心跳。他伸出颀长的手指按下我的眼皮，让我闭上双眼。我感到他的脸又向我靠近了一些。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嘴巴贴着我的耳朵对我道：“不，该死的不是你。你不能死，你是我的宝贝，你不能死。”他嘴中的热气让我浑身一阵酥麻。
他又敲了一下桌子，我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是他的属下吗？
他一只手捂住我的双眼，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下巴放在我的颈窝：“摸到了吗？”
我的手向后一缩。
“别怕，乖，别怕，把手给我。”他磁性的声音让我变得顺从，我再次伸出了手，手再次被他握住。
“摸到了吗？”
我点头。
冰凉的，那是刀。
“来，握住它。”
我摇头。
“听话，好丫头，来，握住它，别怕。”
他掌控着我的手，我无法拒绝，只能握住刀柄。
“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它在跟你说话。听，它在说：杀了他，杀了他们。听到了吗？它在跟你说话。”
我浑身开始发抖。
“别害怕，好丫头，听，它说它要保护你，它从今天开始属于你了。握紧它，别丢。以后再有那些欺辱你的人，不要再忍，也不要再来告诉我。它会教你该怎么做。”他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我浑身简直要瘫软，他捂住我双眼的手围住我的腰，可我却再也不敢睁开眼。“用你手里的东西，杀了那些欺辱你的人。”
“不……不要，我不要！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不要！我不要！”
他根本不理：“来，把手给我。”
我颤抖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他再次逼我握紧刀柄。
“前面就是你的相公、姨娘和所有那些欺辱你的人。你要报复他们，你要让他们为你的尊严陪葬。”
他的手已经离开了我的手，可我却依然举着那把刀。我自己在握着那把刀，没有人逼我。
“好丫头，对，就这样，握着它。砍下去，很容易，轻轻落下去就行了。落下去，你就重生了。你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你，落下去世上再不会有人敢欺辱你。他们会臣服在你的脚下，把他们的命交给你，而你，掌控他们生死。来，落下去，快，落下去。”
相公和姨娘那不堪的一幕在我眼前重现，下人对我的侮辱，爹见我时鄙夷的目光。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欺辱我！我只是想保条命而已！你们凭什么！我再也不要被人欺辱，我再也不要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再也不要！
我咬紧牙关，紧闭双眼，拼尽全力的一刀砍下。
我不敢睁眼，我不知等待我的是什么。
两片薄唇覆上了我的唇，仍只是轻轻一触。
“欢迎你的重生。”
我睁开双眼，等待我的是一滩血，一具尸。
我竟然发现对眼前的画面我并没有过多的恐惧，甚至连第一次杀人后的惊慌都没有。我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那竟然是一种——雀跃。
我的心，在欢呼。
一双手从背后揽住我，我进入一个怀抱，依偎着一个胸膛：“我就知道，我不会看走眼，四年前我就看出了：你，就是老天送给我的宝贝。”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最后看了一眼我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父亲。被我亲手杀死的父亲。
他转过我的身体，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怕吗？”
摇头，我没有撒谎。
“从今起，跟着我，我让你重新活一次，可愿意？”
点头，同样没有撒谎。
“怕不怕痛？”
摇头。
“好丫头，记住，要涅槃就要先冲入火中经过烈火焚身之痛。所以，要重生就要先死一次。懂吗？”
点头。
他再次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啄。
突然，一阵强风扫向我面门。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听到自己体内发出了一个声响。接下来就是钻心的痛，一口血吐出。
他打了我一掌。
他的手尚未收回，我的身体就朝后腾空而起。我能看到他的面容，还是那样的俊朗，却不再如四月的朗日而是冰锥般凉薄。我重重地倒在地上。刚才那一声是肋骨插进内脏的声音。
很痛，但丝毫不怕，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涅槃，我期待自己的重生。
醒来，我再不会只求一个活着，我要讨回你们欠我的！我要让那些欺辱我的人生不如死！我要让世人臣服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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