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屋子，芷兰似乎有话要说却不敢问，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妈妈开了口：“大小姐，刚才那些管事们压根就是服了您，府里的管事权为什么不干脆收回来，何必交给一个刚进门的姨娘呢？就算半月后就收回去了，小姐你也能趁着这个机会——”
宛秋看着自己的嬷嬷，微微笑了：“祖母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吗，她是想要自己收回这权力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张妈妈不必着急。”
她说完这句话，眼光似乎不经意地看向外面院子里正低头扫地的丫鬟，微笑道：“她放出来之后可还老实？”
芷兰顺着小姐的视线看了一眼，见是碧落在打扫庭院，便道：“倒还安稳，再也不敢随便咋咋呼呼了，我猜想她是真的改过了。”
宛秋看着碧落像是十分认命的样子，微微挑眉。
一下子从一等大丫头变成三等扫地丫头，任是谁也受不了，从表面看芷兰的说法并没有错，可一个人的秉性会改变吗？碧落这样背叛主子的丫头，出卖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张妈妈个性十分谨慎，她想了想，说道：“大小姐，碧落这丫头这两天都想往房间里凑，被我发现挡了出去，不知是不是想来求情的。”
哦，那时候我可在？”宛秋若有似无地问了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大小姐平日上学堂的时候……”张妈妈还有点没明白宛秋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对了！刚才锦心还抱怨过说今天咱们都去了花厅议事，碧落却从小姐房间里慌慌张张跑出来，难道说——”方芷兰下意识地开口，说完了和张妈妈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蹊跷。
宛秋看着窗外的碧落，眼睛里多了一丝冷酷：“去查查屋子里少了什么，多了什么！”
“大小姐，你是怀疑……”芷兰愣了，难不成碧落姐姐胆大包天来这个屋子里偷了东西？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碧落姐姐真是不要命了吗？
张妈妈是老人了，宛秋一说要查，她立刻醒悟过来，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是。”
……
第二天一散学，宛秋便去给老太太请安，房里有炭盆有熏笼，房门用了厚厚的撒花棉帘，屋子里暖烘烘的。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在罗妈妈的服侍下在喝茶，斜倚着妆花缎大引枕，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的大丫头烟霞说外头听来的一件趣事。
宛秋进了门来，老太太不易察觉地直起了身子，又慢慢倚了下去。
“老太太。”宛秋行过礼之后，见老太太颔首示意，便上前和往常一样在炕沿坐了。
老太太看起来很高兴：“昨儿个花厅里情形如何？”
宛秋微微一笑，道：“安姨娘担心自己刚进门，好些管事妈妈都不认识，硬是要拖了我去，我原就想老太太发了话，他们还能有什么不对付吗，去了之后果真如此，一听说是老太太的意思，立刻没二话了。”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账册可有什么问题？”
宛秋眼神清澈真挚，嘴角的笑容更谦和：“祖母拿我取笑了，孙女还在上学堂呢，能懂什么账册，况且原就是交给安姨娘主事的，我就是去坐了一坐，喝了杯茶就回来了。”
老太太一听，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神情，脸上却满是不赞同：“傻丫头，我也是想让你多多接触些家里的事，将来嫁了人才好主事啊！偏你这么懒！”说完，还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十足亲昵。
宛秋立刻依着老太太笑了，同时掩住了眼睛里的冷芒。
老太太那天说让自己一起帮着安姨娘理事，不过是想要借机会堵住陈氏的嘴巴，免得她以安姨娘过门不久、身份太低为由从中作梗，并非真心想让自己插手，其实昨天的情形看来安姨娘一早肯定汇报过了，现在老太太这么说不免存了三分试探的意思，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要染指权力的意思。
对一个年纪小小的孙女也这样防备，老太太果然老奸巨猾，心里这么想着，她的眼睛却笑得成了弯月亮，亲热的靠在老太太身边低声道：“求祖母饶了我吧，管家理事最是繁琐，还是免了我这苦差事！我还是喜欢天天上上学和妹妹们一起弹琴写诗呢。”
“你呀！”老太太心里很满意，不知不觉就笑了。
正说着，陆宛灵和陆宛静、陆宛宁掀开帘子进来。
陆宛灵最先开口笑道：“祖母安好，姐姐来得真早，瞧着是我迟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坐到宛秋旁边，“姐姐到底是祖母心疼的人，果然跑得勤。”
陆宛静也笑道：“姐姐可真真是把我们比下去了，看来啊，祖母很快就只念着姐姐的好了”老太太向来疼爱陆宛静和陆宛灵，忙笑着说她们调皮。
陆宛宁在旁边也笑着附和：“姐姐这厉害，不仅才艺双绝，父子门赞不绝口，连管家也会了，看来啊，我们以后都要多跟着姐姐学习呢”这是活生生的挑衅，想让老太太对宛秋起了警惕之心，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宛秋状似不经意地摸摸自己袖子，把袖口抚平了，慢条斯理道：“祖母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该在身边伺候着，我知道妹妹们心疼母亲亲，刚才定是陪着母亲才来晚了吧，你们放心，祖母是不会怪你们的。”
陆宛灵和陆宛宁气息一窒，陆宛静还是安静笑着。
宛秋却又微笑了起来，随意转开了话题，说府里新进的鹿肉好吃回头送些给老太太，一会儿又说她新得了幅百鸟朝凤绣图要和陆宛灵一起看：“小时候妹妹还经常和我们姐弟一起玩，可惜后来长大了反倒是和轩儿不怎么亲近了，轩儿都还天天叨念着你呢。咋们府里兄弟姐妹少，该走得近些。”
这样一幅长姐教训妹妹的语气，让人听了完全挑不出刺来，老太太听了也笑着点点头，深感宛秋长大了，懂事了。
陆宛灵有苦说不出，只能强平复怒气，脸上端起笑容道：“姐姐说的是，我以后自会和弟弟们多走动，对了，我答应了你的晨露水还没送过去，我早上特意又采摘了些，待会儿我就着人送去。”
宛秋笑吟吟的：“那就多谢妹妹了。”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带了点欣慰道：“姐妹间就该这样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你们姐妹如此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陆宛静和陆宛宁也忙站起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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