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来了，司机是个黑脸汉子，跳下车喊：“去西北建设兵团的！上车了！快点！”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林秀兰一把抱住女儿，哭出声：“兮兮……到了就给家里写信……缺啥一定要说……”
夜建国嘴唇哆嗦着，最后只憋出一句：“闺女，保护好自己。”
夜宵把行李扛上车，转身用力抱了抱妹妹：“小妹，哥等你回来！”
夜兮兮上了车，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夜诗诗磨磨蹭蹭地上来，想坐她旁边，被夜兮兮一个眼神瞪回去了，只能悻悻地坐到后排。
卡车启动，缓缓驶出胡同。
夜兮兮回头，看见父母和哥哥还站在原地，拼命挥手。林秀兰已经哭得站不稳，靠在夜建国身上。
她鼻子一酸，赶紧转回头。
不能哭。
这一路，还长着呢。
……
火车站人山人海。
绿色的火车像条长龙趴在铁轨上，车窗里塞满了人。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家属，哭喊声、叮嘱声、哨子声混成一片。
“去西北的！三号车厢！”一个举着牌子的干部扯着嗓子喊。
夜兮兮背着她那特大号的背包挤过去，夜诗诗紧紧跟在她身后。
上了车，车厢里一股混杂着汗味、煤烟味和食物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座位是硬邦邦的绿皮椅，已经坐满了人。
夜兮兮眼尖，看见靠窗还有两个空位。
她快步走过去，把包往行李架上一塞，占了靠窗的位子。
夜诗诗慢了一步，只能坐她旁边。
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二十来岁，戴着眼镜，一脸书生气。女的十八九岁，扎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你们也是去西北建设兵团的？”女孩主动搭话，“我叫赵晓梅，京郊红星公社的。他是我哥，赵文斌。”
夜兮兮点点头：“夜兮兮，京都的。”
“夜诗诗，也是京都的。”夜诗诗抢着说，还特意加了句，“我们俩是堂姐妹。”
赵晓梅“哦”了一声，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没再多问。
火车“呜——”地长鸣一声，缓缓开动。
站台上的人群跟着火车跑，哭声震天。
夜兮兮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离开了。
这个她只待了几个月的家，这些刚刚熟悉起来的亲人。
还有……那个她要找的人，真的会在西北吗？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火车已经“吭哧吭哧”走了半日，到中午了，都开始吃饭了。
“喂，你带吃的了吗？”夜诗诗捅了捅她，“我饿了。”
夜兮兮从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林秀兰烙的白面饼。
她掰了半张给赵晓梅：“尝尝？”
赵晓梅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谢谢啊，我带了些窝窝头，一会儿你也尝尝。”
夜诗诗伸手就要拿剩下的半张，夜兮兮手一缩：“你的呢？”
“我……我没带。”夜诗诗撇嘴，“我妈说路上有饭吃。”
“那你等饭点吧。”夜兮兮把剩下的半张白面饼吃了。
夜诗诗气得脸都歪了。
赵文斌推了推眼镜，默默从包里掏出个铝饭盒，打开，里面是几个杂面馒头。他递了一个给夜诗诗：“同志，先垫垫。”
夜诗诗赶紧接过来，还得意地瞥了夜兮兮一眼。
夜兮兮懒得理她，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这世上从来不缺，像赵文斌这样的人，或许男人都喜欢这种白莲花吧。突然想起了她的渣男未婚夫林越和她的“好闺蜜”白晓荷。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连带着对赵文斌都没什么好感，夜兮兮觉得虽然不知道人咋样，但是就这眼光，也不是啥好鸟！
夜兮兮索性意识沉入空间。
她“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心里踏实了些。又特意看了看那个木盒子，《末世录》静静地躺在里面。
“同行之人，皆非偶然。”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正想着，车厢里突然骚动起来。
“查票了！查票了！”列车员领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
夜兮兮睁开眼，从兜里掏出车票和介绍信。
查到她这儿时，列车员仔细看了看介绍信，又打量了她几眼：“夜兮兮同志？”
“是。”
“哦，是你啊。”列车员态度和蔼了些，“李主任交代过，路上有困难可以找我们。”
夜兮兮心里一暖：“谢谢。”
轮到夜诗诗时，她手忙脚乱地翻包，半天才找出车票。列车员看了眼介绍信，眉头皱起来：“夜诗诗同志，你这介绍信上的章……怎么有点糊？”
夜诗诗脸一白：“可、可能是沾到水了……”
“章糊了可不行。”列车员严肃地说，“到下一站，你得去补办手续。”
“什么？！”夜诗诗急了，“这火车都开了，我去哪儿补办？！”
“那我管不着。”列车员公事公办，“按规定，手续不全不能乘车。”
夜诗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同志，您通融通融，我真是去下乡的……”
夜兮兮冷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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