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阿虎的脑海中炸响。
他前进的脚步，猛地僵在原地。墨镜下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冷汗从他额角渗出。
这个年轻人……他怎么会知道？
女儿的病，是他心中最柔软也最隐秘的痛！赌债的事情，更是只有他和几个催收的人知道！
这个秘密，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他的心头。而现在，这把刀，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握在了手里。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凌空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猎物，而是在看一个未知的，恐怖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王天霸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最得力的打手，怎么突然停住了？
“阿虎！你他妈愣着干什么！”他怒吼道。
然而，凌空根本没给他机会。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右边的阿豹。
“阿豹。”他的声音更轻了，“东兴集团给你的价钱，应该不错吧？就是不知道，王董如果知道你把他南城那块地的标底卖了，会怎么对你。”
“哐当。”
阿豹的心理防线，比阿虎崩溃得更快。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甚至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如果说阿虎的秘密是软肋，那他的秘密，就是一颗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炸弹！
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知道？！
他到底是谁？！
魔鬼！他一定是魔鬼！
两个刚才还杀气腾ten腾的彪形大汉，此刻像是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看着凌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敬畏，还有一丝……祈求。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王天霸脸上的暴怒，凝固了。
他不是傻子。他能从无到有，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和察言观色。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两个最信任的手下，在听到对方轻飘飘的两句话后，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不是装出来的。
那是一种秘密被完全戳穿，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最原始的恐惧。
王天霸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混迹江湖半生，见过有钱的，见过有权的，也见过不要命的。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仅仅两三句话，就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他最强的武力。
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手段！
他看向凌空的眼神，终于变了。从鄙夷，到凝重，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你……你到底是谁？”王天霸的声音干涩沙哑，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我是谁，不重要。”
凌空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从两个僵住的保镖中间穿过。
他走到王天霸面前，两人相距不到半米。
明明王天霸比他高，比他壮，但此刻，王天霸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凌空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上周在城西码头接的那批‘货’，现在还压在七号仓库里，出不去。对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天霸的神经。
“你……！”
他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码头那批货，是他最近最大的一笔生意，也是风险最大的一笔！这件事，只有他和一个境外的上家知道！是绝对的核心机密！
可现在，这个秘密，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底牌，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今天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
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扑通！”
王天霸双腿一软，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凌空弯下了他那平日里高傲无比的膝盖。
但他没有跪下，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将腰深深地弯了下去，形成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先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惧。
“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这一幕，让角落里的赵经理和销售小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碾碎，再重组。
江城大名鼎鼎的王天霸……那个能让小儿止啼的狠角色……竟然……竟然给这个年轻人鞠躬道歉？！
赵经理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之前以为，凌空是一位背景通天的超级富豪。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钱？权？
这些东西，在这位先生面前，恐怕什么都算不上。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力量！
凌空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王天霸，内心波澜壮阔。
这就是骷髅头所说的，“信息的力量”。
简单，粗暴，却比任何拳头和钞票都更加致命。
他没有立刻让王天霸起来，而是享受着这种将一个地方霸主踩在脚下的快感。
“这套房子，是我的。”他淡淡陈述。
“是！是您的！当然是您的！”王天霸头也不敢抬，“是我瞎了狗眼，敢觊觎您的东西！我该死！”
说着，他竟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凡人，别玩弄他太久。一条好狗，要懂得如何使用。”骷髅头适时提醒。
凌空点点头。
他走到王天霸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来吧。”
王天霸如蒙大赦，这才敢缓缓直起身，但腰依旧是弓着的，头低垂着，不敢看凌空的眼睛。
“你的那批货，”凌空慢悠悠地说，“三天之内，会有人联系你，帮你解决。以后，江城有什么事，你知道该找谁。”
王天霸浑身剧震，脸上露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以后您但凡有任何差遣，我王天霸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饶恕，更是一种天大的机遇！
能有这种通天手段的人物，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东西，都够他受用终身了！
“带着你的人，滚吧。”凌空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是！是！”
王天霸如获新生，连连点头，转身对着还僵在原地的阿虎阿豹低吼一声：“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滚！”
然后，他带着两个失魂落魄的保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王天霸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顶层豪宅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凌空转过身，看向墙角处已经完全石化的赵经理。
“现在，可以签合同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听在赵经理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神法旨。
“可……可以！当然可以！”
赵经理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到凌空面前，那姿态，比刚才的王天霸还要卑微百倍。
“先生！您请坐！您请上座！”他手忙脚乱地给凌空搬来椅子，又亲自去倒茶，双手奉上，“我……我马上去拿合同！马上！”
他跑出去的姿势，踉踉跄跄，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凌空重新坐回沙发，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他，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个他了。
合同很快被拿了过来，一式两份，摆放在光洁的茶几上。
赵经理不再是经理，他更像一个随侍的小厮，满脸堆着谦卑的笑，连腰都直不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拧开一支万宝龙钢笔的笔盖，双手奉上，笔尖朝着自己，生怕有半点冒犯。
“先生，您……您过目。”他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哭腔。
凌空没有去看合同。
他拿起那支笔，笔身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他甚至有闲心欣赏笔尖精巧的雕花。
这些过去他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现在，它们的主人却像条狗一样跪在他面前。
他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凌空”两个字。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赵经理如释重负，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飞快地收起合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先生，房产证和其他手续，我明天一早就给您办妥，亲自送到府上！您看……”
“不用。”凌空打断他。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脚下是江城的万家灯火，一条条光带交织成璀璨的星河。
“办好了，放在这里就行。还有，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尤其是你们公司内部。”
“明白！明白！”赵经理点头如捣蒜，“我立刻把您的所有客户信息设为最高保密等级！不！我直接手动删除！保证谁也查不到！”
“很好。”凌空的声音很轻，“你可以走了。”
赵经理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他深深鞠了一躬，几乎把头埋到地毯里，然后一步步倒退着，直到门口，才敢转过身，轻轻拉开门，闪了出去。
整个过程，他没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门“咔哒”一声合拢。
豪宅内，再次只剩下凌空一人。
他没有立刻放松下来，而是静静站立。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一种更深层次的思考浮上心头。
“骷髅，王天霸的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骷髏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酷。
【江城港，B-7号仓库，藏着一批从海外偷运进来的高精尖货。不是毒品，也不是军火，比那两样东西加起来都麻烦。】
凌空眉毛挑了一下。“哦？”
【天眼集团的实验性神经芯片，代号“刻耳柏洛斯”，一共三百片。这批货在运输途中被内部人员和王天霸里应外合，截了下来。现在，天眼集团已经派出了他们的‘清道夫’，江城警方也收到风声，一张大网正在撒开。王天霸，就是网中央那条最肥的鱼。】
凌空沉默了。
天眼集团，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一个覆盖了从通讯、医疗到军工的庞然大物，真正的巨头。
王天霸这种地方霸主，在天眼集团面前，恐怕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他居然敢去偷这种巨头的东西？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不知道货的具体价值，他只以为是一批走私的高端电子元件。他的上家骗了他。现在，上家消失了，他自己顶在了最前面。三天之内，无论警察还是天眼集团的人，都会找到他。结果嘛……大概率是沉江。】
凌空的后背渗出一丝凉意。
这已经不是街头斗殴或者商业竞争的范畴了。这是会死人的游戏。
他之前对王天霸许诺，三天之内解决。
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解决，而是从两头猛虎的嘴里，把王天霸这条肥肉给叼出来。
“你让我插手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我收服王天霸这条狗？”凌空问道。
【一条快死的狗，没有价值。一条能咬人的狗，才有价值。】骷髅头的声音毫无感情，【这不仅是给你的狗套上项圈，更是你向这个世界展示肌肉的第一步。你需要一个支点，王天霸，就是你撬动江城的第一个支点。】
“我该怎么做？”凌空不再犹豫。
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后退的可能。
恐惧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血液都开始升温。
【很简单。让他们咬起来。】
骷髅头冰冷的声音，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棋局。
【你不需要去保那批货，你只需要保住王天霸的命，顺便……拿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一连串的信息流涌入凌空的脑海。
港口地图、人员名单、几段加密的通话录音、一个海关副关长的全部黑料……
庞大、精准、致命。
凌空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些信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而他，终于有资格成为一名棋手。
……
电梯急速下行。
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王天霸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旁边的阿虎和阿豹，两个一米九的壮汉，此刻却像是两只受惊的鹌鹑，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直到电梯“叮”一声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外界的空气涌入，王天霸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踉跄地走出电梯，阿虎赶紧上前扶住他。
“霸哥，您……没事吧？”阿虎的声音干涩。
王天霸一把推开他，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股枭雄的狠厉，正在一点点回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黑色奔驰S级。
司机见状，立刻下车拉开车门。
“回堂口！”
王天霸坐进后座，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汽车平稳地驶入夜色。
车内，阿虎和阿豹坐在前排，通过后视镜，他们能看到自家老大阴晴不定的脸。
“虎子，”王天霸忽然开口，“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阿虎身体一僵，连忙回答：“霸哥，快十年了。”
“十年了……”王天霸喃喃自语，“这十年，你见过我怕过谁吗？”
阿虎沉默了。
他跟王天霸从街头砍杀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见过王天霸被人拿刀指着鼻子，见过他被几十人围堵，但他从未见过王天霸“怕”。
最多是凝重，是愤怒，是疯狂。
但今天，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家老大的恐惧。那种发自骨髓，无法抑制的颤抖。
“霸哥，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京城来的大少？还是……”阿豹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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