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席卷实验楼顶的瞬间,周砚的咒语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他踉跄着撞翻身后的铜鼎,捂住胸口的手渗出暗红血渍——那是被“心境之钥”逆冲的反噬。
月光被染成诡异的紫,照见他瞳孔里翻涌的惊恐,“不可能……这力量明明属于我!”
林昭昭仍站在原地。
她的右手掌心,那枚血色凤凰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皮肤表层泛起焦黑的纹路,却又在某种更强大的力量下迅速愈合。
这是“看命人”血脉与“心境之钥”在撕扯,她能清晰感觉到灵魂像被放进石磨里碾,每一丝记忆都在发出碎裂的轻响。
“昭昭!”顾承的嘶吼穿透轰鸣的耳鸣。
他冲过来时带起一阵风,手臂环住她腰肢的瞬间,掌心触到的温度让他血液凝固——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像浸在冰窟里的玉,冷得刺骨。
林昭昭缓缓睁眼,眼尾泛着血丝,却朝他扯出个苍白的笑:“我以自愿遗忘为代价……逆转密术。”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尽力气,“系统说过的,对吧?‘心境之钥’的终极代价,是宿主最珍贵的记忆。”
顾承的手指在她后背收紧,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他想起三天前在古籍里翻到的残页——“以命为引,以忆为祭,钥动则因果转,然宿主必失三魂七魄之重器”。
当时他把那页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现在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剜出来。
“你做了什么?”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发颤,“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林昭昭打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焦黑的皮肤下,血色印记正逐渐淡成浅粉,像被水冲开的颜料,“但爸还被绑着,周砚的阵法要撕开两界。我没得选。”她忽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顾承的白衬衫上,像朵狰狞的花,“而且……我记得你。”她抬眼望他,瞳孔里映着他扭曲的倒影,“所以还不够彻底。”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捅进顾承心脏。
他想起前世在苍梧山巅,她也是这样,明明自己伤得快死了,还要笑着说“我记得你”。
那时候他是九重天的少宫主,她是来查灭门案的现代主理人;现在他是考古社社长,她是总把他的关心当阴谋的傲娇姑娘。
可无论哪一世,她总是把最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
“不!”周砚的嘶吼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满是符文的地面,青筋从脖颈暴起,“我不该输给你!我才是该掌握命运的人!”他指尖涌出黑雾,试图重新激活阵眼,可那些原本猩红的符文突然转为幽蓝,像饥饿的蛇,反方向缠住他的手腕。
顾承低头看向林昭昭,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他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转头时目光冷得像淬了冰:“你从未真正理解‘心境之钥’的意义——不是控制命运,而是承受命运。”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周砚心上,“你娘当年被密术侵蚀时,也是这么喊的。”
周砚的动作顿住。
黑雾从他指缝里漏出来,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跪在祠堂里撕心裂肺地喊“我要掌控命运”,最后被族人用锁链锁进暗室。
原来顾承早知道,原来“逆命者”的诅咒,从他娘那代就开始了。
林父这时发出一声低吟。
老人扶着墙坐起来,白发被血月染成诡异的红,他看见女儿摇摇欲坠的身影,颤抖着伸出手:“昭昭……”
“别动。”顾承出声喝止,却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林昭昭的重量正越来越轻,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让她完成最后一步。”
林昭昭闭了闭眼。
她能听见周砚的哀嚎在耳边炸开,能听见父亲压抑的抽噎,能听见顾承急促的心跳——咚,咚,像战鼓。
她集中精神,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掌心。
血色印记彻底褪成透明,灵魂深处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枷锁断裂的声音。
天空中的血月开始褪色。
先是边缘泛起淡白,接着整体变成普通的银盘,月光重新变得温柔。
夜风不知何时停了,天台围栏上的彩旗垂着,像被抽干了生气。
林昭昭的膝盖一软。
顾承早有准备,稳稳接住她。
他托着她后颈,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眸曾经亮得像星子,现在却像蒙了层雾,空洞得让他心慌。
“昭昭?”他轻声唤,拇指摩挲她冰凉的耳垂,“我是顾承。”
林昭昭眨了眨眼。
她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睫毛颤了颤,她开口,声音沙哑:“你……是谁?”
顾承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破土而出,尖锐地刮擦着心脏。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说的“自愿遗忘”,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忘了他,忘了他们在古代查案时共饮的那碗药,忘了他在现代帮她修复古籍时落在她发间的碎纸,忘了他藏在每句“巧合”里的心意。
远处传来警笛声。
周砚瘫在地上,望着林昭昭空洞的眼睛,突然笑了:“她……忘了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连被她忘记的资格都没有吗?”
顾承没理他。
他抱着林昭昭坐在台阶上,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她的呼吸很轻,像羽毛扫过他锁骨。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轻声说:“没关系。”他的喉结滚动,“我记得就够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
顾承抬头,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抱着林昭昭站起身,转身时瞥见林父正抹着眼泪朝他们走来。
老人的手悬在半空,终究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去医院。”林父说,声音哑得厉害,“她需要检查。”
顾承点头。
他抱着林昭昭往楼梯口走,经过周砚身边时顿了顿。
周砚抬头看他,眼底的疯狂褪成死寂。
顾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有些真相,现在说已经太晚了。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林昭昭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蹭了蹭他颈窝。
顾承低头,看见她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
他伸手擦掉,轻声说:“睡吧。”
警笛声穿透晨雾,在楼外炸开。
顾承抱着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阳光从转角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了层金边。
他望着怀里沉睡的姑娘,突然想起三天前她设计新剧本时说的话:“好的故事,总得留点遗憾,才让人想追下去。”
现在他终于懂了。
而此刻,在医院的某间病房里,林昭昭正坐在床边。
她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单。
记忆像被揉皱的纸团,她努力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抓到一片空白。
“昭昭?”护士端着药进来,“该吃药了。”
林昭昭抬头。
她望着护士,又望向窗外。
风掀起窗帘,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
有些记忆,或许永远找不回来了。
但总有人,会替她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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