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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赎罪。”沧溟的尾鳍突然撑起身躯，鲛人鳞片上的冰碴全部融化，露出底下珍珠般的光泽，每片鳞片都映着断碑的星图，“吞噬的魂魄太多，它早就在黑雾里疯了。现在断碑醒了，它终于能记起自己本来的样子——不是吞噬者，是守护者。”话音未落，断碑突然剧烈震颤，碑面裂开无数细小的缝，缝里渗出淡金色的光，落在赤练的“破妄”匕首上，让匕首突然长出细小的枝丫，枝丫上还开着两朵小小的白花——是梅花，一朵含苞，一朵初绽，花瓣上的纹路竟与她和银月掌心的疤痕一模一样。
铁骨突然松开拳头，拳甲“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起的泥点溅在他布满星纹的手臂上。老铁匠的手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伤口里长出与断碑相同的星纹，正往心口蔓延，像株扎根在血肉里的藤蔓。他望着那些围着断碑转圈的孩童魂魄，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眼角滚下浑浊的泪，落在赤练画出的血线上，竟让那金色的线更亮了几分：“当年我爹就是守这碑的，他总说碑会疼，说每道裂痕都是它在哭...我以前总骂他老糊涂，原来他没骗我。”
羊角辫女孩突然跑过来，小手抓住铁骨的衣角。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像被风吹薄的纸，却执拗地把一朵蒲公英塞进老铁匠手里——那朵花比寻常的要饱满许多，花茎上还沾着她半透明的指纹，“明灵爷爷说，种子落在有伤口的地方，长得最结实。铁骨爷爷，你的伤口里，能长出会开花的树吗？”话音刚落，女孩的身影化作一道光，钻进断碑的裂缝里，碑面上立刻多出一道小小的刻痕，像片展开的花瓣，周围还冒出三两片细小的叶纹。
其他孩子也跟着钻进去，断碑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渐渐组成完整的星图。最小的那个拖着伤腿的男孩，钻进裂缝前突然回头，朝着潮歌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的手掌化作一颗小小的流星，落在少年掌心的青色纹路里，让那道河水里多了颗会发光的石子。九婴的暗影最后看了眼星轨城的方向，那里正飘起袅袅炊烟，像根温柔的线，牵着它最后的意识。随后，它突然化作点点光尘，融入断碑的纹路里，让那些星图的光更亮了些，碑顶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守土者，土必守之。”
潮歌突然捂住胸口，掌心的青色纹路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少年望着那些种子落在断碑上，落在守碑卫的骨头上，落在铁骨正在愈合的伤口上，甚至落在九婴残留的光尘里，突然明白老守碑卫说的“镜子照得出虚妄，挡不住真心”——所谓真心，就是明知会变成骨头、变成泥土，还是愿意把自己当成种子，埋进这片土地里，等着有一天，能长出守护别人的荫凉。
沧溟的尾鳍轻轻拍了拍赤练的脚踝，水珠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洗去手臂上最后一点疤痕，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嫩得像初春的芽。鲛人望着断碑周围冒出的草芽，突然哼起古老的调子，尾鳍在地上划出浅浅的沟，引来护城河的水流，在碑底汇成小小的水洼。那些蒲公英的种子落在水里，竟长出带着鳞片的根，根须上还缠着细小的星砂，在水底画出迷你的星图。
“等水洼连成河，就能通向鲛人领地了。”沧溟的尾音带着笑意，尾鳍在水洼里轻轻搅动，水面立刻浮起无数发光的小点，像撒了把碎钻，“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水里’——比守碑卫老人们说的，要亮上一百倍。”
赤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疤痕与银月交叠的地方，长出了第一片小小的新肉，粉嫩嫩的，像颗刚破土的种子。远处的星轨城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炊烟与蒲公英的绒絮在风里纠缠，织成柔软的网，接住了从黑雾里漏出来的最后一缕光。明灵带着卫兵们正往这边赶，老头的药箱敞开着，里面飘出草药与星砂混合的香气，卫兵们甲胄上的黑雾残留物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锃亮的银白，反射着断碑的星光。
她知道，断碑醒了，九婴的暗影散了，但故事还没结束。那些埋进土里的种子，那些刻在碑上的名字，那些融进血脉的星纹，终会在某一天，长成比城墙更坚固的森林，守着这片土地，岁岁年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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