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人又在翻旧账?”姜月看着图上画着的小剧场,某个祭司的夫郎因打翻烛台被记过,旁边配着风昊的注解“可见男子亦可在祭典中出错,不必苛责”,忍不住笑出声,“不如把我们三人的分工写成段子,贴在神宫门口?”
姬无名突然指着方位图上的月神像:“大祭司,这里……”他指尖划过神像裙摆,“我想绣幅帷幔,用月白色缎子,绣上你教我的‘星轨纹’,还有妘熊的剑、风昊的笔……”
妘熊的铠甲突然发出“咔咔”轻响,他别过脸去:“卑职的剑粗笨,绣在帷幔上煞风景。”却在姬无名掏出绣样时,偷偷瞥了眼,上面的剑穗,分明是用他铠甲上的流苏做的样本。
议事殿的日头渐渐升高,香炉里的雪山水沉燃得正旺,白烟袅袅盘旋。姜月望着殿中忙碌的三人,忽然发现祭典仪轨上多了页夹注:“夫郎者,神祭司之翼也。执剑者护其躯,提笔者明其志,捧心者暖其怀,三者缺一,月神难临。”字迹是风昊的狂草,却在句尾画了三个小像:戴盔的、握笔的、捧灯的,围着中间的月神铃团团转。
妘熊擦完烛台,又开始仔细检查每盏月神灯的灯座是否稳固,嘴里还念叨着要让灯油烧得更旺些;风昊一边核对典籍,一边用炭笔在方位图上补充新的标注,时不时还抬头看看姬无名,生怕他又被绣线缠住;姬无名已经在绣架前坐下,银针在缎面上穿梭如飞,绣线颜色与晨光交织,在帷幔上渐渐勾勒出星轨的形状。
“风大人这是在写《夫郎训》?”姜月指尖敲了敲注脚,发现风昊那狂草底下还藏着行小字:“神卫的耳尖红,可作祭典吉兆;小王爷的手抖,可证心意赤诚”她忍不住笑出声,墨香混着香炉里的安神香在殿中萦绕。
风昊摇着折扇笑得眉眼弯弯,故意压低声音:“大祭司可知,今早姬玉灵派人送来‘祭典贺礼’,说是要替你分担夫郎们的‘笨拙’?”他指尖划过案头那个鎏金礼盒,盒盖上展翅的凤凰雕工精致,却独独缺了尾羽,看着说不出的怪异,“我替你回了,就说月神殿的烛火,不需要凤凰来添柴。”
妘熊“唰”地按住剑柄,铠甲在地面投下大片阴影,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需要卑职去查探吗?”他死死盯着礼盒上的凤凰纹,眼神锐利得能把那图案看穿,“上次的迷魂香,也是她的手笔。”
“不必。”姜月拆开姬无名做的安神香锦囊,轻轻撒进香炉里。淡青色的烟雾混着木樨香袅袅升起,在晨光里打着旋儿,“冬至祭典,正好让天下人看看,我的夫郎们”她目光扫过妘熊泛着冷光的铠甲、风昊手中精巧的折扇,还有姬无名案头铺开的绣样,嘴角扬起一抹笑,“笨拙处见真心,赤诚时即神谕。”
这话一出口,姬无名的耳尖“唰”地红透,像被人点了把火。他突然想起病中跪在观星台石板上,替她焐脚时,她掌心传来的温度,比这香炉里的火还烫。
风昊望着她眉间红痣,发现比病前多了分温润,像被月光浸软的朱砂。妘熊则悄悄把青铜尺换成了姬无名绣的软尺,尺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大祭司安好”,针脚虽然不齐,可每个字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这一日,神宫议事殿的烛火直到戌时才灭。姜月轻轻吹熄最后一盏烛台,转身就看见三人趴在案头的模样,妘熊铠甲下露出半截焦桂花糕,估计是怕她饿藏的;风昊的折扇掉在《夫郎训》手稿上,墨迹还没干透;姬无名的绣针还别在未完成的帷幔上,绣线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她轻手轻脚地替他们盖上披风,指尖划过姬无名后颈的朱砂痣,突然觉得心里软软的。原来所谓高情商的相伴,从来不是巧言令色的讨好。是妘熊总把鹿肉干撕成小块,是风昊会在她昏睡时画满墙的月亮,是姬无名每次都把暖手炉焐热了才敢递给她。他们带着各自的笨拙与真心,在这琐碎日常里,把岁月酿成了甜丝丝的糖。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观星台时,议事殿的香案上,三盏月神灯正静静燃烧。灯芯是姬无名亲手剪的,每一刀都念着“月神佑民”;灯油混着妘熊猎的雪狐毛,烧起来带着股淡淡的暖意。
神宫绣房的鎏金暖炉吐着细烟,姬无名握着银梭的手在绣绷上顿住,绣针悬在半空中,丝线勾住了月白色缎面上的星轨纹。他望着绷架上未完成的帷幔——左角绣着妘熊的剑穗,右角缀着风昊的狼毫,中央的月神铃却缺了串流苏,像只折了翼的蝶。
“又勾线了?”姜月从身后递来小银剪,指尖划过他僵硬的肩线,“我说过,星轨纹要顺着月光的走向,别急。”
姬无名慌忙转身,耳尖蹭到她袖口的月桂香:“大祭司,这帷幔是要挂在祭典神坛的……”他低头盯着自己绣歪的剑穗,银梭在掌心烙出红印,“妘熊的剑穗该是挺直的,可我总绣得像枯枝。”
“枯枝才妙。”风昊的声音从雕花窗外飘来,他晃着折扇跨进绣房,靴底沾着观星台的细雪,“神卫大人的剑穗常年沾着血渍,哪有这般精致?不如添几笔铁锈纹,更显英气。”
“风大人再胡言,就去替无名穿五十根绣针。”姜月瞪他一眼,却在看见他袖口的墨迹时软了语气,“昨夜又熬到子时?《祭典祝文》可需润色?”
“润色?”风昊展开袖中竹简,祝文末尾多了行小楷:“月神降兮,夫郎列兮,剑护其侧,笔书其德,帕暖其心,神坛共祭兮。”他指尖敲着“帕暖其心”四字,眼尾泪痣在晨光下泛着狡黠的光,“小王爷的帕子,该绣在祝文里。”
姬无名的耳尖“唰”地红透,银梭“当啷”落在绣绷上。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议事殿,妘熊用重剑刻的灯座,风昊在方位图上画的小剧场,还有自己绣到指尖出血的星轨纹——原来他们各自笨拙的心意,早被风昊收进了祝文里。
“神卫大人到!”殿外传来妘熊铠甲的碰撞声,他抱着个樟木箱推门而入,箱角刻着歪扭的月神纹,“卑职查过了,祭典所用的七十二盏琉璃灯,全被换成了西域次品。”
姜月掀开箱盖,琉璃灯的彩穗轻轻晃动,映得妘熊铠甲上的霜花像撒了把碎钻:“又是姬玉灵?”
“不是。”妘熊蹲下身,指尖划过灯座底部的刻痕,“是库房老吏动的手,已被卑职送去神宫刑部。”他忽然从铠甲内袋掏出个油纸包,焦香混着桂花香溢出,“无名昨日烤的桂花糕,卑职替你看着,没让风昊偷吃掉。”
风昊折扇敲着樟木箱:“神卫大人这是公报私仇,分明是自己偷吃了三块!”却在姬无名慌忙翻找锦盒时,悄悄往油纸包里塞了片蜜渍木樨。
绣房的日头渐渐偏西,姜月望着绷架上的帷幔,忽然发现星轨纹末端多了三颗小星——妘熊的剑穗旁刻着“护”,风昊的狼毫旁写着“明”,自己的月神铃旁绣着“安”。三色丝线交缠,像三条细流汇向中央的月轮。
“该去观星台试灯了。”她替姬无名别好发带,发现少年鬓角沾着银线,“无名留在这里收尾,风昊带着祝文,妘熊——”她望着金甲卫怀里的琉璃灯,忽然轻笑,“把灯抱稳些,别像握重剑似的。”
观星台的风雪比殿内凛冽,妘熊的铠甲结着薄霜,却把琉璃灯护在胸口,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风昊展开祝文时,纸页被狂风吹得哗哗响,他忽然凑近姜月耳边:“神卫大人方才在绣房,偷偷用剑穗比量你的肩宽——怕是想给你打副新铠甲。”
“胡说。”姜月望着妘熊被风吹红的耳尖,想起病中他蹲在床边撕鹿肉干的模样,“他只是怕琉璃灯摔了。”
“大祭司,灯芯要朝月神像的左眼!”姬无名的声音突然从观星台下方传来,他抱着绣绷跌跌撞撞跑上来,发带散了也不顾,“星轨纹要对应冬至的‘北斗归位’,我、我改好了!”
姜月接过绣绷,看见原本缺角的月神铃旁,多了串用三人发丝编的流苏——妘熊的墨绿戎装线、风昊的青衫纹、姬无名的月白绣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少年指尖的针孔还渗着血,却笑得像捧着星星的孩子:“这样,月神就能看见我们三人的心意了。”
风雪在黄昏渐歇,观星台上的七十二盏琉璃灯次第亮起,映得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妘熊的铠甲纹、风昊的折扇影、姬无名的绣绷边,共同构成了幅会呼吸的《神使护月图》。姜月望着灯影里的狼毫祝文,忽然发现末尾多了行极小的字:“霜晨织星图,暖炉煨粥时,皆是人间最妙的神谕。”
风昊的笔迹,藏在“月神降兮”的笔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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