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参加厨师资格证考试的那一刻起,陆蘅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场关乎她未来命运的“战役”之中。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对她厨艺的检验,更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为自己争取合法身份、赢得一线生机的重要一步。她必须成功,也只能成功。
理论考试对她来说虽然有些吃力,但凭借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和废寝忘食的努力,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真正的挑战,在于接下来的实操考核。
实操考场设在本市一所著名的职业技术学校的烹饪实训中心。当陆蘅第一次踏入那个宽敞明亮、设备先进的现代化厨房时,饶是她前世见惯了御膳房的“大场面”,也不由得暗自惊叹。
一排排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不锈钢操作台整齐划一,上面摆放着各种规格的刀具、砧板、量杯、调料碗。火力强劲的燃气灶、精准控温的烤箱、高速旋转的破壁机、甚至还有能模拟各种烹饪环境的万能蒸烤箱……各种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专业厨具设备琳琅满目,彰显着这个时代在烹饪工具上的巨大进步。
考场内早已聚集了数十名和她一样前来参加考核的考生。他们都穿着统一发放的、浆洗得笔挺的白色厨师服,头戴象征着专业的白色高帽,脸上带着或紧张、或兴奋、或故作镇定的表情,在各自的操作台前忙碌着,检查着自己的工具和食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混合了期待与焦虑的紧张氛围。
几位同样穿着白色厨师服、但胸前佩戴着考官证的老师傅,则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在各个操作台之间来回巡视、记录、打分。他们大多是本市餐饮界的知名大厨或烹饪学校的资深教师,经验丰富,眼光毒辣,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陆蘅找到自己的操作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中那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激动心情。多少年了,自从她技压群芳、成为尚食局最年轻的御厨之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需要被人审视和评判的考核场面。这种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刚刚入宫、渴望证明自己的青葱岁月,只是心境已然不同。前世的她,是为了家族荣耀和个人前程;而今生的她,却是为了生存,为了复仇,为了守护那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希望。
实操考核的项目安排得相当紧凑,涵盖了厨师所需掌握的各项基本技能:首先是刀工和基本功的展示,然后是热菜制作,包括一道规定菜式和一道自选创新菜式,接着是中式面点的制作,最后则是考验综合技艺和艺术审美的冷盘拼摆与食品雕刻。
前面的几个环节,对于拥有数代御厨传承和丰富实践经验的陆蘅来说,几乎是信手拈来。
她的刀工,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技术”层面,达到了近乎“道”的境界。无论是要求均匀纤细如发的土豆丝,还是要求薄如蝉翼、透光可见的黄瓜片,亦或是要求深浅一致、花纹美观的鱿鱼剞花刀,在她手中都如同庖丁解牛般轻松自如。那把普通的考场制式菜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魂,精准、快速、举重若轻,切出的食材不仅形状规整,更保留了食材本身的最佳状态。仅仅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刀工,就引来了几位考官频频驻足观看,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赞许。
颠勺环节更是如此。只见她单手持锅,气定神闲,手腕轻轻一抖,锅中的食材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稳稳落回锅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滴油、一粒米溅出。锅随身动,火候的掌控更是妙到巅毫,每一次火焰的升腾、每一次食材与热油的碰撞,都恰到好处,散发出诱人的焦香气味。
热菜制作环节,规定菜式是一道极其考验基本功和调味平衡的家常川菜——“鱼香肉丝”。自选菜式,陆蘅则选择了一道同样是家常菜,但要做得出彩却极不容易的“宫保鸡丁”。这两道菜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家喻户晓,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体现出厨师的功力深浅。陆蘅没有追求什么花哨的创新,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细节的打磨上。她凭借着对食材特性和火候变化的深刻理解,以及一些早已失传的前世宫廷菜烹饪技巧(比如肉丝上浆时加入蛋清和特定比例淀粉的独特手法,使得肉丝滑嫩无比;鸡丁滑油时对油温的精准控制在五成热,保证了鸡丁外酥里嫩的最佳口感),尤其是对川菜灵魂——“鱼香口”和“糊辣荔枝口”那细微而关键的味型平衡的精准把握,将这两道看似普通的家常菜,做出了远超寻常饭馆、甚至一些星级餐厅的水准。当那两盘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菜肴呈现在考官面前时,几位以口味挑剔著称的老考官在品尝之后,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暗暗点头。
面点环节,陆蘅小试牛刀,选择制作了一款工艺相对不算太复杂、但很考验酥皮制作功底的江南名点——“荷花酥”。她熟练地制作油皮、油酥,反复擀卷、折叠,最终用巧手捏制出一朵朵含苞欲放、层次分明的荷花形状,入油锅低温炸至定型,再高温复炸至酥脆金黄。成品外形精巧雅致,口感酥松香甜,入口即化,再次展现了她扎实全面的基本功。
一路过关斩将,陆蘅的表现堪称惊艳,几乎吸引了所有考官的注意。他们看着这个年纪轻轻、沉默寡言、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老练的女孩,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和欣赏。
最后的环节,也是最能展现厨师综合技艺和艺术修养的——冷盘拼摆与食品雕刻。这本是陆蘅在前世最为擅长的技艺之一。她已经构思好,要用精湛的雕工,结合现代食材的特点,创作一幅寓意吉祥、技惊四座的作品,为自己的考试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然而,就在她准备拿出自己带来的、最趁手的雕刻工具——那把陆家世代相传的“七星刀”时,意外,却悄然发生了。
按照考场规定,为了确保安全和公平,所有考生需要将自己携带的全部刀具,在考试开始前统一摆放在操作台上,由监考人员进行逐一检查登记。
陆蘅将自己带来的几把常用刀具——一把片刀、一把桑刀、几把不同尺寸的雕刻刀——从自带的刀鞘中取出,整齐地摆放在铺着白布的操作台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把她从原主父亲遗物中找到、也是她陆家世代相传的、与青铜甗似乎同出一源的——“七星刀”。
这把刀的形制十分独特,刀身狭长,比普通的厨刀要窄,刀刃带着一道优美的、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夜空中的一弯新月。刀身不知是用何种神秘的金属锻造而成,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如同黑曜石般的暗黑色泽。在特定的光线下转动角度,能看到刀身上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在隐隐流动闪烁。刀柄同样古朴,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硬木所制,经过岁月的摩挲,已经变得温润光滑。
陆蘅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拿起这把刀时,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血脉相连般的熟悉和亲切感。这段时间以来,她也一直在用这把刀练习刀工和雕刻,早已运用得得心应手,仿佛这把刀就是她手臂的延伸。
一位负责检查工具的年轻监考员,胸前挂着实习标记,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了过来。他先是拿起陆蘅的其他几把现代厨刀随意看了看,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七星刀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异样光芒?
他拿起七星刀,装模作样地掂量了一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刀身上的奇异纹路。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持式的金属探测器,打开开关,在七星刀的刀身上来回扫过。
“滴滴滴——!”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金属探测器顶端的红色指示灯如同疯了一般疯狂闪烁!
年轻监考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立刻提高了声音,语气夸张地大喊起来:“这把刀有问题!探测器报警了!重金属严重超标!”
他的喊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考生和考官的注意。几位正在远处巡视的主考官也闻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一位看起来级别最高、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颇具威严的主考官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报告主考官!”年轻监考员立刻挺直腰板,用一种近乎邀功的语气大声说道,“这位考生的这把自带刀具,刚才经过金属探测器检测,显示异常!警报声这么响,肯定是含有过量的有害重金属!按照考场安全规定,这种刀具是绝对不允许使用的!”
主考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从年轻监考员手中接过七星刀,入手便感觉到此刀分量不轻,且材质非同一般。他又拿起那个还在闪烁的探测器,亲自在刀身上试了一下,结果警报声依旧刺耳,甚至比刚才更响亮。
主考官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陆蘅,语气严肃地说道:“考生,考场纪律和安全规定必须严格遵守。按照规定,考场内禁止使用材质不明、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刀具。你的这把刀,我们需要暂扣,并送交相关部门进行进一步的专业检测。在此期间,你不能使用它参加接下来的考试环节。”
不能使用七星刀?!
陆蘅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这把七星刀早已与她心意相通,是她施展精妙雕刻技艺最得心应手的工具。若是不能用它,接下来的冷盘雕刻环节,她的水平至少要大打折扣!这对于志在必得、希望能以优异成绩获得资格证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这把刀是陆家传承数百年的信物,意义非凡,里面或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怎能轻易交到外人手中,任由他们“检测”?
而且,这时候爆出“重金属超标”的问题,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难道这真的又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是“老味道”的势力已经无孔不入,渗透到了厨师资格证的考场,想在这里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她淘汰出局?
“主考官,”陆蘅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和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恳切,“请恕学生直言。这把刀并非凡铁,乃是我家祖传之物,据传已有数百年历史,其锻造材质十分特殊,并非现代工业流水线上的产物。它陪伴了我家数代厨师,从未出过任何问题。学生斗胆猜测,或许是这种现代的探测仪器,对它这种古老而特殊的金属材质产生了某种误判?”
“误判?”没等主考官说话,那个年轻的监考员就再次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挑衅,“这可是我们学校最新引进的、德国进口的高精度金属探测仪,灵敏度是普通探测器的十倍!怎么可能误判?我看你就是心虚!想用这种奇奇怪怪、来路不明的刀具在雕刻环节作弊!”
“作弊?”陆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寒星坠入深潭,“我陆蘅学厨至今,凭的是手上的真功夫,何曾需要用一把刀来作弊?!”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容置疑的气场。
“好了!都少说两句!”主考官再次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显然并未被陆蘅的话说服,“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仪器检测结果异常,按照考场规定,这把刀就绝对不能在考场上继续使用。考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收起这把刀,用考场提供的标准工具完成考试。否则,我们将不得不取消你的考试资格!”
取消考试资格?!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陆蘅的心上!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眼看胜利在望,绝不能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功亏一篑!一旦失去这次机会,下次考试不知要等到何时,奶奶的病等不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陆蘅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她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硬顶下去绝非良策。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占据着“规则”的制高点。她必须想个办法,既要保住考试资格,又要尽可能地保住这把七星刀!
她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般飞速旋转着,搜索着所有可能的应对之策。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能让对方暂时无法反驳的理由证明文件!对!证明文件!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猛地想起了原主记忆中的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忽略的细节。似乎……很久以前,原主的父亲曾经提起过,这把祖传的刀,好像……办理过什么特殊的证明文件?因为材质太特殊,当年还费了不少周折?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让陆蘅瞬间抓住了希望!
她立刻蹲下身,在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装满了各种考试用具和杂物的、略显破旧的帆布包里,心急火燎地翻找起来。这个布包是原主留下的,里面除了考试需要的东西,还有一些她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整理的、原主父母的遗物——几本旧书、一个相册、还有一些信件和零碎的小物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好奇、同情、或者幸灾乐祸。主考官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似乎耐心即将耗尽。
就在陆蘅的手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被塞在布包最底层、用一层油腻腻的、似乎是防潮用的油纸包裹着的、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跳!就是这个!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油纸包从一堆杂物中抽了出来。
她颤抖着手指,极其轻柔地、一层一层地剥开油纸。
里面露出一份印制精美的证明文件,文件的抬头,是用一种极具时代特色的、从右至左排列的繁体字赫然写着——
“中华民国北平特别市刀具特许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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