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爆开几点火星,烤肉的油脂滴进炭堆里腾起青烟。
灵羽捏着酒盏往人群边缘退,指甲几乎要掐进檀木纹路里。
三个时辰前还勾肩搭背庆功的修士们,此刻围着火堆像群炸毛的鹌鹑。
要我说就该让仙帝坐镇中军!络腮胡修士喷着酒气捶打冰岩,冻土被砸出蛛网状的裂痕,那魔像冲过来时,她竟然让我们用肉身当盾牌!
暗影裹着灰鼠皮大氅蹲在阴影里,袖口金线随着斟酒动作若隐若现:可不是么,上回西岭关折了十七个兄弟,听说统帅连抚恤金都扣着没发...
凌昭的星盘在雪地里折射出冷光,她正弯腰检查防御阵裂痕,墨色大氅下摆沾着未干的血渍。
墨烬倚在十步外的松树上,指尖捻着的枫叶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过叶脉烧出焦黑的玄字。
夫人。他漫不经心地弹落灰烬,西北角的命灯......
庆功宴方向突然传来陶罐炸裂的脆响,醉汉的嚎叫混着风雪刮过来:让女人执掌兵权就是晦气!灵羽手里的酒盏终于摔成碎片,冰蓝灵力不受控地缠上腕间玉镯。
凌昭直起身时晃了晃,掌心按住肋下还未愈合的箭伤。
墨烬的焚天火在虚空画出半道符文,又被她一个眼风钉成四溅的星火。
七百年前那些老家伙也是这般在庆功宴上发难,说她用兵激进,骂她刚愎自用——然后烧了她的捷报。
灵羽。她突然转头唤住正要冲出去的少女,帮我把营帐里的《山河阵图》取来。
小姑娘急得眼眶发红:他们那样说你......
雪要压断松枝了。凌昭伸手接住簌簌落下的雪粒,染血的绷带从袖口露出一截,去把我枕头下的犀角香点上,你这两日都没睡稳。
墨烬看着少女跺脚跑开的背影,焚天火凝成的蝴蝶悄无声息落在那灰鼠皮大氅肩头。
暗影正凑到络腮胡耳边说着什么,金线从袖口游进对方酒碗,没留意冰层下闪过幽蓝的光。
后半夜风雪更急,凌昭掀开帐帘就撞见风逸在炭盆旁来回踱步。
商人锦绣袍角沾着泥点,怀里鎏金算盘哗啦作响,见到她立刻堆起愁苦神色:凌姑娘,不是风某要拆台,可今日这阵仗......
上月从你这里采买的玄铁箭。凌昭解下大氅扔在案几上,露出里层密密麻麻的符咒补丁,射穿魔尊左眼的战绩,够你在三十六洞天涨价三成。
风逸的算珠卡在七的位置:话虽如此......
你知道今日缴获的魔晶能炼多少护心镜?她突然将星盘按在兽皮地图某处,灵力激得图中河流开始倒流,西川三郡的商队今晨送来拜帖,说要包下明年全部的避毒丹。
商人喉结滚动两下,凌昭已经将烫金拜帖拍在他算盘上。
帐外传来修士操练的呼喝声,墨烬的焚天火正在高空结成新的防御阵,幽蓝光晕透过帐帘在地面流淌。
风逸走时顺走两包醒神茶,凌昭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掀开命灯记录册。
墨烬残留的灵力在第七页烫出焦痕,她指尖抚过玄霄的名字,七百年前被焚天火灼伤的旧伤突然刺痛。
寅时三刻风雪骤停,墨烬进来时看到凌昭伏在案上睡着了。
星盘在她手边投射出三十六洞天的虚影,防御阵的裂痕正被金线缓缓缝合。
他弯腰想抱人去床榻,却发现她攥着块残缺的玉珏——那是诛仙台事变那晚,他亲手从她染血的战甲上摘下的。
帐外传来灵羽压低嗓音训斥修士的声音,墨烬的焚天火在凌昭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七百年来他见过她浴血沙场的模样,见过她被困诛仙台时冷笑的模样,却第一次见她睡着后还紧锁眉头。
防御阵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墨烬转头望向西北角命灯的方向。
玄霄今日巡查时特意换了高领袍服,却遮不住颈间蔓延的金线图腾。
墨烬的指腹擦过凌昭眉间结霜的碎发,焚天火在帐内结成结界。
怀里的身躯比百年前更单薄,肩胛骨硌着他掌心龙鳞纹的护甲,仿佛稍用力就能折断。
你连命灯都要偷换。他喉结抵着她发旋轻笑,齿间咬开她束发的冰蚕丝带,西北角那盏刻着玄字的,是你用自己三成灵力幻化的替灯。
凌昭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血腥气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
墨烬的银甲不知何时化作鲛绡软袍,她指尖戳到的地方腾起暗金色咒文:仙帝陛下是要用美人计扰乱军心?
本君在检查统帅伤势。温热气息碾过她耳后旧疤,那是七百年前替他挡诛仙雷留下的,毕竟有人今晨用冰魄诀封了肋下三处大穴,还敢硬接魔尊三道噬魂箭。
灵力化成的银蝶突然撞破结界,玄霄冷冽的嗓音裹着风雪传来:三十六个洞天的掌事都到了,灵羽姑娘正在布隔音阵。凌昭猛地推开墨烬,后腰撞上案几时星盘迸出刺目银光。
墨烬慢条斯理替她系好大氅,指尖顺着锁骨滑到心口:这里跳得比当年诛仙台重逢时还快。焚天火凝成红玉簪插进她发髻,暗纹正是他们大婚时用的龙凤呈祥图。
议事帐里三十六盏琉璃灯映得雪地发蓝。
玄霄正擦拭命灯底座,颈间金线在听到脚步声时诡异地蠕动起来。
凌昭掠过他身侧时突然驻足:副统领的追魂香该换了。
昨夜在冰渊沾了魔气。玄霄面不改色地扯开领口,金线已经爬到下颌,劳烦统帅亲自施针。
暗影蹲在帐角剥松子,灰鼠皮大氅下摆沾着冰晶。
当凌昭展开《山河阵图》时,他忽然将松子壳抛向灯盏:听说统帅要把前线大营迁到泣血崖?
魔尊的噬魂箭最远射程三百里。凌昭指尖在阵图划过,灵力激得泣血崖虚影腾起血雾,而那里有上古龙魂镇守的——
络腮胡修士拍案而起:你当兄弟们是鱼饵!
墨烬的焚天火突然卷走案上茶盏,青瓷在半空凝成微型泣血崖。
幽蓝火焰舔舐着龙魂虚影,将噬魂箭尽数吞没。魔晶遇龙息则脆。他懒洋洋倚着玄霄的座椅扶手,昨夜缴获的八千斤魔晶,足够炼十万支破甲箭。
风逸的算盘声在帐外突兀地响了两下。
凌昭突然掀帘对外面喊道:劳烦风老板把新到的玄铁分发给各洞天掌事。她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扑灭了东北角的灯,暗影袖中金线趁机缠住灵羽的裙摆。
后半夜雪地里响起诡异的梆子声。
暗影蹲在冰湖裂缝旁,灰鼠皮大氅铺在冰面形成天然屏障。
金线从他掌心钻进冰层,凝成血字:凌昭已中蚀骨散,三日后子时。
他身后十丈处的雪堆突然塌了一角。
风逸攥着裂开的玉算筹转身就跑,锦绣衣摆扫落的雪粒掉进冰缝,瞬间被血色吞噬。
商人狂奔到营地边缘才敢回头,怀里账本掉出一张染血的契书——正是西川商队承诺包销避毒丹的文书。
凌昭站在瞭望塔上看着这一幕,手里捏着片烧焦的枫叶。
墨烬的焚天火在她脚边游走成线,勾勒出风逸仓皇逃窜的路线图。
他方才在冰湖边摔碎了传影玉珏。墨烬的银甲覆上她肩头,需要本君现在去把商人抓回来审问?
不必。凌昭将枫叶弹进北风里,叶片在飞过暗影头顶时突然自燃,让灵羽明日拿我的私印去开地宫宝库,该给阵亡修士家属发抚恤金了。
墨烬突然扣住她手腕,灵力探入经脉时瞳孔骤缩:你什么时候把蚀骨散引到心脉的?
在你用焚天火伪造命灯的时候。凌昭笑着咳出冰渣,指尖抹去他唇角沾的血渍,仙帝陛下演了七百年负心汉,怎么今夜格外沉不住气?
营地东侧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
玄霄捏着半块命灯残片冲进风雪,颈间金线已经爬上颧骨:西北角的替灯......
该换灯油了。凌昭截住话头,袖中飞出三十六道符咒贴满营地界碑,劳烦副统领带人去加固泣血崖的防御阵,天亮前务必在崖顶插满龙魂幡。
暗影蹲在炊帐后啃烧鸡,看着玄霄带人御剑离去。
他吐出鸡骨头时,金线在雪地画出扭曲的阵符,远处冰渊传来魔物兴奋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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