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著廢墟的塵埃,落在趙啟明僵硬的臉頰上,帶來一絲微弱的刺痛。他緊緊弓著身軀,用後背、肩膀、甚至頭顱,硬生生扛著那無形的、令人作嘔的壓力。那不是單純的重力,更像是更高維度的存在,試圖將他們連同這片空間一起碾成塵埃。懷中,蘇婉冰冷的身體緊貼著他,再沒有一絲生氣,只有那沉重的、死亡的重量。若離則被夾在他們中間,她的身體同樣冰涼,只有胸口那黯淡的∞符號,偶爾傳來微弱的、不穩定的搏動,提醒著她依然活著。
艾爾的屏障在顫抖。光芒不再穩定,內壁浮現出令人不安的暗影霉斑,像是有什麼污穢正在從規則的縫隙中滲透進來。外面的嘶吼聲再次變得清晰,那些扭曲的怪物,它們的狂躁似乎因為神明力量的波動而更加強烈,彷彿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趙啟明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灼痛。身體像打爛的麻袋般痠軟,劇痛如潮水般襲來,但他咬緊牙關,下顎的線條像岩石般堅硬。牙齦再次滲出鮮血,混合著雨水和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不能等死。
蘇婉的死,若離胸口符號爆發出的奇蹟力量,艾爾以自身存在為代價的干預,這一切在他混亂痛苦的腦海中匯聚,點亮了一條模糊卻至關重要的道路。凡人的力量,血肉之軀,在神祇面前連塵埃都不算。傳統的槍械、戰鬥技巧,此刻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但蘇婉用她的生命告訴他,凡人並非完全沒有武器。她的“契約守护者”知識,她對“規則”的理解,竟然能在瀕死之際觸及並“穩定”艾爾——一個高維的存在。這證明了,對抗神祇的戰場,或許並不在於力量的直接對抗,而是在於對“規則”的干預和利用。
而若離胸口的∞符號,那爆發出的純粹“存在”洪流,擊退神明意志的力量,不正是這種“規則”或“存在”力量的體現嗎?蘇婉稱其為“神遺物”,是規則的載體,是觸發通神塔的節點。她說有些神遺物比若離的符號更古老、更強大,甚至可能是找到通神塔的“鑰匙”。
“鑰匙只是打開通神塔的工具,但神遺物才能找到通神塔……”蘇婉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迴響。
神遺物——這就是方向。
在艾爾屏障的微弱光芒下,趙啟明模糊的視野掃過周圍。除了他和懷中的若離與蘇婉,還有幾道身影,同樣蜷縮在廢墟的掩體後,或癱軟在牆角。他們是倖存下來的其他人,在儀式被破壞的混沌中,僥倖躲過了最致命的衝擊,被艾爾的屏障籠罩在內。他們同樣傷痕累累,臉上是還未褪去的驚恐和絕望,但眼中,也閃爍著對生的渴求。
他們是僅存的火種。
其中一人,一個臉色蒼白、捂著斷臂的年輕人,聲音微弱地開口:“趙、趙哥……我們怎麼辦?屏障快撐不住了……外面的東西……”
他的話像一根針,刺破了趙啟明的恍惚。不能等死。他不能讓蘇婉的犧牲白費,不能讓若離成為神明的玩物。
他掙扎著調整了一下姿勢,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昏厥過去,但他死死咬住舌尖,用那股血腥味維持清醒。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其他倖存者,聲音沙啞而堅定:“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壓過了外面的嘶吼聲和屏障不穩的嗡鳴。
“蘇婉留下了東西。關於神遺物……關於通神塔的筆記。”他艱難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裡刮出來的,“她說,神遺物是凡人唯一可能對抗神祇的力量載體。若離胸口的這個符號,就是一個。”
他頓了頓,感知到墮落神明的意志依然像一條受傷的毒蛇般在屏障內遊弋,執著地向若離靠近,雖然速度變慢了,但那股惡意卻更加純粹。
“那個東西……它想要若離的符號。它會不惜一切代價。”趙啟明說,“艾爾不會救我們。祂只是在看戲,看著‘種子’能長成什麼樣。”他腦海中閃過艾爾黯淡模糊的身影,以及蘇婉最後時刻的行動——凡人竟然能影響高維存在。這太顛覆了,但也太重要了。
“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趙啟明看向那些倖存者,眼中燃燒著絕望中的希望之火,“蘇婉的筆記,是我們的地圖。尋找神遺物,是我們的方向。”
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是個經驗豐富的探險家,聲音嘶啞:“可……可神遺物在哪?世界這麼大,我們人這麼少,而且都傷成這樣……”
“蘇婉的筆記裡有線索。”趙啟明說,“她提到了幾個地點,可能藏有神遺物,或者與通神塔有關。”他回憶起前章結尾段提到的地點。“比如……星光魔術劇院。”
那個名字一出口,幾個倖存者臉色微變。那是一個傳說中的地方,與艾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充滿未知和危險。
“但我們不能只去一個地方。”另一個倖存者,一個年輕的女性,聲音帶著顫抖,但眼神卻很堅定,“時間不多了。艾爾的屏障撐不了多久,神明的意志,外面的怪物……我們必須搶在它們之前找到足夠的力量。”
趙啟明點點頭。她說得對。他們太弱小了,敵人太強大,範圍太廣闊。如果只寄希望於一個地點,無異於賭博。
“分頭行動。”趙啟明艱難地開口,這個詞帶著沉重的分量,“蘇婉的筆記裡,應該不止一個線索。我們需要……分散開來,提高找到神遺物的概率。”
分頭行動。這個提議讓倖存者們陷入了沉默。這意味著將本已稀少的力量進一步分散,每個人都將面臨更大的風險,更孤立無援。在這個崩塌的世界裡,落單幾乎等於死亡。
“這太危險了!”有人低聲抗議,“我們應該聚在一起,互相照應!”
“聚在一起,也只是等著一起死。”趙啟明冷靜地說,儘管他的身體在劇痛中痙攣,“我們沒有能力抵擋神明,也沒有能力清理外面的怪物。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神遺物,用規則的力量,去幹預這場遊戲。”
他懷中的若離,胸口的符號依然黯淡。她太虛弱了,需要保護,但她胸前的符號又是如此重要。
“若離……”趙啟明看向懷中冰冷的女孩,心中做出了決定,“她必須和最重要的線索在一起。蘇婉的筆記,還有她胸口的符號……她去一個地方。我會……安排。”
他沒有說“我會帶她去”,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能活下去已經是奇蹟,更別說帶著若離長途跋涉。但他必須確保若離和線索的安全,並讓她到達筆記中指示的、可能對她或符號有益的地點。下一章若離的旅程,正是在這種安排下展開。
氣氛變得凝重。每個人都在權衡風險與生存的渺茫希望。分頭行動,是將有限的籌碼撒向更廣闊的賭桌,是將生存的概率從零提升到一個極小的、未知的數字。但比起在這裡被動等死,這至少是一個“行動”。
最終,沉默被打破。
“我……我去。”那個斷臂的年輕人咬著牙說,“總比在這裡強。”
“我也去。”中年探險家緊隨其後,“我對野外和廢墟比較熟悉,也許能找到蘇婉筆記裡描述的某些地方。”
一個又一個倖存者,儘管臉上仍有懼意,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同樣的決絕。他們活了下來,不是為了在這裡等死,而是為了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那線希望。
分頭行動的決定,就這樣在艾爾不穩定的屏障下,在神明意志的窺伺中,在外界怪物的嘶吼聲中,達成了。這是一個無奈的、充滿風險的決定,但卻是他們在絕境中,用凡人的意志,向高高在上的神祇發出的無聲挑戰。
趙啟明感覺到肩膀上的蘇婉的身體更加冰冷了。他知道,她用生命爭取來的時間寶貴無比。
“好。”他聲音沙啞,“我們需要……需要看看筆記,分配地點……然後,立刻動身。”
他知道,接下來的旅程將會異常艱難。他們將孤身面對這個崩塌世界的無數危險,不僅有物理層面的怪物和環境,更有可能隨時出現的神明意志的侵蝕。但他們別無選擇。
他再次收緊手臂,將若離和蘇婉抱得更緊。蘇婉冰冷的重量,若離微弱的起伏,以及胸口那黯淡卻蘊含無限可能的符號,是他前行的所有動力。
星光魔術劇院,還有蘇婉筆記中隱藏的其他地點。他們將從這裡出發,像撒向風中的種子,去尋找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神遺物。
這是他們凡人的戰爭。用知識為劍,用希望為盾,用生命為籌碼。
他必須活下去。他們必須活下去。
現在。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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