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纪云菲踩着湿滑苔藓钻进断崖裂缝。
珊瑚口脂在幽暗中泛着微光，倒像是给山洞点了盏引魂灯。
她摩挲着腕间铜钱纹，数着第十三次咒骂自己鬼迷心窍——若不是贪图密信上昙花汁能炼成破障丹，何至于被引到这种鬼地方。
“咔嚓。”
绣鞋碾碎的枯骨惊起磷火，青荧色光斑里赫然显出血符阵。
纪云菲瞳孔骤缩，怀中的沉香木盒突然炸开，十二只传讯纸鹤尖啸着化作锁链。
魔气翻涌间，七名黑袍修士从石壁渗出，领头的女子戴着青铜饕餮面，指尖缠绕的银丝正勒住她脖颈。
“林家小儿没教过你，破阵要算准时辰？”饕餮面发出慕容雪特有的甜腻笑声，银丝骤然收紧，“子时三刻是噬灵蛊苏醒的吉时，纪姑娘来早两个时辰，可要拿命补上？”
纪云菲后槽牙咬得生疼，腕间金光暴涨却如泥牛入海——这山洞竟能压制空间之力。
她佯装踉跄，袖中铜钱暗器却暴雨般射向阵眼。
魔修们嗤笑着挥袖挡开，却见满地铜钱突然首尾相衔，竟拼成条金光灿灿的贪吃蛇，吭哧吭哧啃起血符阵边缘。
“财能通神没听过？”她旋身避开银丝，发间金步摇甩出漫天星屑。
魔修们被晃得失神刹那，贪吃蛇已然啃穿东南角阵纹。
但见那蛇尾卷住她腰身，带着人就要往豁口冲。
“砰！”
慕容雪的银丝竟穿透金光，将纪云菲重重摔在石壁上。
珊瑚口脂在墙面擦出艳色痕迹，她咳着血沫摸向发烫的铜钱纹——空间打不开，但那个能力...头疼就头疼吧！
瞳孔瞬间镀上金芒，魔修们周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价码。
纪云菲盯着饕餮面上跳动的“八百灵石”，突然笑出声：“慕容姑娘戴着赝品饕餮面不嫌硌脸？
正品在万宝阁标价三千灵石呢。”
魔修们身形一滞，阵法出现细微波动。
纪云菲趁机掷出全部家当，铜钱化作金网兜住众人，她转身扑向豁口时，却见洞外暴雨如注，断魂崖下翻涌的魔气正凝成鬼手。
“林墨离你最好带着棺材钱来收尸！”她骂骂咧咧扯断腰间锦囊，上百颗夜明珠炸成光幕。
魔修们被强光刺得惨叫后退，贪吃蛇趁机叼住她后领，炮弹般冲向崖外——
“咻！”
淬毒暗箭擦着耳畔掠过，纪云菲突然嗅到昙花香。
腕间铜钱纹烫得惊人，她福至心灵地摸出浸过昙花汁的密信，信纸遇血即燃，竟将追来的魔修烧成灰烬。
“果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瘫坐在崖边老松上，看着山洞轰然坍塌。
暴雨冲刷着珊瑚口脂，却在唇角凝成颗朱砂痣。
怀中的双生契罗盘突然震颤，东北方云层里隐约传来剑鸣。
而三十里外，林墨离正劈开第九重禁制。
并蒂莲纹在他心口烫出血痕，清风长老追着漫天铜钱残片惊呼：“这丫头把本命法宝当爆竹放？”
断魂崖底忽然腾起紫雾，纪云菲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却见碎石堆里滚出半块星图碎片。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够，远处枯枝上，半融化的雪正凝成慕容雪的脸。
崖边老松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纪云菲攥着星图碎片的指尖突然刺痛。
那半融的雪人面庞突然睁开猩红双眼，慕容雪裹着冰晶的嗓音贴着耳廓炸开：“师妹好生阔气，三百灵石买的夜明珠说炸就炸？”
“啪！”
纪云菲反手将星图碎片拍在松树上，金步摇甩出的星屑凝成铜钱镖。
雪人却在树影里碎成千万片，每片雪花都映着慕容雪讥诮的笑脸。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扑向悬在枝头的锦囊——晚了，浸透昙花汁的密信残页正被冰晶裹挟着飘向崖底。
“多谢师妹替我解开星图封印。”万千雪人同时开口，魔气凝成的鬼手穿透雨幕，“你以为噬灵蛊当真要等到子时？
“不过是引我动用鉴宝之力的幌子。”纪云菲突然笑出声，发间步摇叮咚作响。
她故意将星图碎片抛向魔气最浓处，“师姐可知为何万宝阁要收你三千灵石定金？正品饕餮面左眼下有粒朱砂痣。”
“恰如你唇上这点残红！”
暴雨突然静止在半空，慕容雪真身从倒悬的雨滴中踏出。
她脸上青铜面具应声碎裂，露出左眼下狰狞的疤痕，“当年墨离哥哥为我点过守宫砂的位置，如今倒成了你嘲讽的资本？”
纪云菲正欲还嘴，忽见静止的雨幕泛起涟漪。
某颗悬停的水珠里映出白衣翻飞的身影，她心头微动，故意抬高声音：“师姐可知破铜烂铁最值钱的时候？就是被铸成棺材钉那日！”
话音未落，漫天铜钱突然从泥地里钻出。
先前散落的法宝残片竟自动拼成九枚镇魂钉，呼啸着钉入慕容雪周身大穴。
这是她从清风长老酒葫芦上学来的太乙分光术——每枚钉子都映着林墨离教过的破魔剑诀。
“雕虫小技。”慕容雪周身魔纹暴涨，被钉住的位置突然绽开黑色曼陀罗。
魔花啃噬镇魂钉的声响令人牙酸，她却突然僵住——有柄裹着霜雪的剑正抵在她后心，剑柄上并蒂莲纹渗出的血珠，与纪云菲唇上朱砂痣同样艳红。
“你教过她太乙剑意？”慕容雪的声音突然浸满哀戚，周身魔气却凝成蛛丝缠向林墨离手腕，“墨离哥哥曾说，并蒂莲只开给...”
“给能接住我三枚铜钱的人。”纪云菲鬼魅般出现在林墨离身后，指尖夹着的开元通宝叮当碰撞。
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脚下贪吃蛇正吭哧吭哧啃噬魔气蛛丝，“林公子欠我三百灵石的车马费，可算找着担保人了？”
林墨离冷峻的眉眼突然松动，剑尖抖落三朵冰莲封住慕容雪退路：“利息按老规矩算？”
两人剑意与铜钱阵毫无滞涩地交融，竟在暴雨中织出金镶玉的穹顶。
慕容雪突然尖啸着震碎冰莲，发间簪子化作九头蛇刺向纪云菲心口：“你以为他还是药王谷那个...”
“叮！”
林墨离的剑突然横转，剑脊精准拍飞毒簪。
纪云菲趁机甩出浸血的星图碎片，那残片遇魔血即燃，竟将九头蛇烧成灰烬。
她偏头躲过迸溅的毒液，忽然发现林墨离左腕缠着褪色的五色缕——正是她月前醉酒时编的破烂玩意儿。
“小心！”
慕容雪周身突然浮现金陵城万家灯火的虚影，这是当年林墨离为她创的“烟火人间”剑意。
只是此刻每盏灯芯都燃着绿火，照得断魂崖如同鬼市。
纪云菲感觉怀中双生契罗盘疯狂震颤，东北方的剑鸣声已近在咫尺。
“墨离哥哥你看，”慕容雪立在灯火最盛处，魔气凝成的襦裙竟绣着并蒂莲纹，“这招长相思还是你手把手教我...”
“错了。”林墨离突然并指抹过剑锋，血珠坠地时化作红莲业火，“这招本该叫相见欢。”
冲天火光中，纪云菲的铜钱阵突然发出凤鸣。
她望着林墨离心口烫出血色的并蒂莲纹，终于明白那日他为何宁肯挨三枚淬毒透骨钉也要护住锦囊——原来五色缕里缠着双生契的引魂丝。
慕容雪的笑声陡然凄厉，万家灯火瞬间坍缩成黑洞。
纪云菲感觉周身灵力要被抽空，林墨离突然将她拽进怀中。
熟悉的冷香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指尖凝出冰晶按在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闭眼。”
天地倒转的刹那，纪云菲听见自己沙哑的调笑：“利息涨到五百灵石了...”话音未落，慕容雪的尖啸已化作实质音浪，黑洞中伸出无数缠绕星图的锁链，每根锁链都缀满刻着价码的铜钱。
正是她使用鉴宝能力时见过的那些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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