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里的红汤翻滚着猩红的浪，十二位将领的影子在蒸汽中扭曲变形。陈阳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任由滚烫的汤汁顺着银筷滴落在青玉碗中。
这七上八下的涮法，最是考验火候。他手腕轻抖，肉片精准落在张虎碗里，就像带兵打仗，差一瞬便是生死。
张虎盯着那片裹满茱萸油的羊肉，喉结上下滚动。突然，东厢房传来瓦片碎裂声，陈阳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鱼上钩了。
小翠捧着鎏金酒壶挨个斟酒，经过刘副将时忽然踉跄，酒液泼在他蟒纹袖口。刘副将猛地攥住她手腕，却在看清她腰间玉佩时瞳孔骤缩。
将军弄疼奴婢了。小翠垂眸，腕间红绳若隐若现。
陈阳敲了敲铜锅边沿，清脆的撞击声让满座寂静：听闻刘将军擅使左手刀？他突然掀开锅盖，沸腾的蒸汽里竟浮着半截玄铁令牌，就像这块北戎密探令，总爱藏在右袖暗袋。
刘副将霍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十二道目光利箭般射来，他右袖已悄然垂落三寸。
世子说笑了。他左手按刀，右手却悄悄探向腰间信烟。
叮——
银筷破空而至，将他的右手钉在楠木桌案上。陈阳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去年腊月二十三，你从西角门运进三百桶火油。今年惊蛰，你小妾的舅父突然在城南置办宅院...他每说一句，就有一颗翡翠算珠落入铜锅。
当第七颗珠子溅起红汤时，房梁突然坠下三个黑衣人。小翠旋身甩出红油，惨叫声中三道银光已没入刺客眉心——正是她发间取下的雕花银簪。
茱萸油入眼的滋味如何？陈阳踩着刺客首领的脸，靴底碾过红肿的眼眶，二叔没教你们防护镜的制法？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声，张虎率亲卫破门而入。陈阳却抬手制止，从怀中掏出个镂空铜球扔进炭炉。刹那间，青烟凝成靖王虚影，正是全息投影改良的显圣术。
见虎符如见本王！虚影怒喝，声波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老将们齐刷刷跪倒，刘副将的左手刀当啷坠地。陈阳俯身拾起刀，在沸腾的锅底淬火：今日这道涮逆鳞，诸位觉得滋味如何？
突然，西窗传来机括响动。陈阳头也不回地抛出铜锅，滚烫的红汤泼在偷袭者脸上。小翠默契地甩出冰蚕丝，将人捆成粽子拖到厅中。
这不是掌管车马的李管事吗？陈阳用银筷挑起他下巴，你女儿痨病用的雪山参，是拿北戎的银子买的吧？
张虎突然抽刀劈开刺客衣襟，露出胸口狼头刺青。陈阳从冰鉴取出碎冰撒在刺青上，狼眼竟渐渐变成赤红：北戎皇室的冰魄显形术，倒是省了本世子验毒的功夫。
不可能！李管事嘶吼，这秘术只有大祭司...
你是说这个？陈阳晃了晃手中琉璃瓶，冰水混合物在月光下泛着蓝光，零度的冰水显色，初中物理罢了。
他忽然击掌三下，仆役们推着三个盖红布的囚笼进来。当红布揭开，满座哗然——竟是本该在地牢的二叔，以及北戎两位王子！
这场火锅宴，总得凑够鸳鸯锅。陈阳将虎符浸入红汤，金属遇热显现出隐藏纹路，诸位现在看清该涮哪边了吗？
小翠适时捧来玉玺模样的冻豆腐，陈阳一刀斩下：从今日起，本世子的规矩就是规矩！豆腐碎屑飞溅，恰好落在每个人碗中。
当最后一片羊肉入锅时，十二枚将印已整整齐齐码在陈阳案头。他夹起颤巍巍的脑花放入小翠碗里：这道七巧玲珑，赏你的。
窗外月色忽然被阴云吞没，陈阳把玩着北戎王子的黄金耳环，上面细小的图腾在烛光下宛如蛇群游动。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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