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里的红汤翻滚着花椒与茱萸，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十二张神色各异的脸。陈阳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沸腾的锅子里涮了三下，故意让裹着辣油的肉片在张虎面前晃了晃：张统领，尝尝这七进七出的吃法？
张虎盯着那红得骇人的肉片，喉结上下滚动：世子，末将觉得...
觉得什么？陈阳手腕一抖，肉片稳稳落进他碗里，莫不是怕本世子下毒？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咔嚓一声——某位老参将咬碎了陶碗。
小翠憋着笑捧来新碗，发间茉莉香混着辛辣气息拂过陈阳耳畔：世子莫要捉弄诸位将军了。她指尖在陈阳后背悄悄划了个圈，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右首第三位刘副将，席间偷瞄了七次门外。
陈阳会意，端起酒樽起身：这第一杯，敬当年随父王征西的弟兄。余光瞥见刘副将握箸的手猛地收紧，竹筷在鲜鱼片上戳出三个小洞。
世子有所不知，白发苍苍的赵老将军突然开口，当年王爷最爱在雪夜温酒，总说......老人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沸腾的锅底——陈阳特意命人打造的鸳鸯锅，此刻正咕嘟咕嘟冒着诡异绿泡。
莫慌莫慌，陈阳用长筷搅了搅汤底，这是本世子特制的翡翠清汤。说着夹起片莼菜在绿汤里涮了涮，转头塞进小翠嘴里：尝尝看？
小翠猝不及防被喂了口菜，耳尖瞬间红透，却仍保持着侍女仪态细嚼慢咽。突然她杏眼圆睁：这汤底......有松茸？
满座哗然。在这个漕运断绝的雨季，便是王府膳房也半月未见山珍了。
陈阳抚掌大笑：还是小翠识货。他击掌三下，仆役们鱼贯而入，端上二十余种蘸料。张虎盯着那碗灰白色浓稠物，表情活像见了蛊毒：世子，这莫不是......
此物名曰麻酱。陈阳舀起一勺淋在冻豆腐上，配着茱萸油，保准诸位将军把舌头都吞下去。说着突然贴近小翠耳边：去把地窖第三坛酒启了，记得用我教你的醒酒法。
温热气息呵得小翠颈侧泛起细小的疙瘩，她垂首退下时，裙摆扫过陈阳指尖。刘副将的筷子当啷落地。
酒过三巡，当陈阳示范如何用冻豆腐吸满汤汁时，赵老将军突然老泪纵横：王爷当年也爱这般吃暖锅，只是......他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老臣守着这东西十年了。
铜锅腾起的水雾里，十二道目光骤然炽热。陈阳夹着豆腐的手稳稳悬在锅上，任由红油滴落在虎符表面：今日不谈国事，只论美食——小翠，给赵将军续上翡翠汤。
屏风后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陈阳唇角微勾，他早算准有人会偷听——那所谓的翡翠清汤，实则是用巴蜀密探传来的药草熬制，专克龟息功。
接着奏乐接着舞！陈阳突然拍案高呼，吓得正要夹鱼丸的刘副将把丸子弹到了房梁上。丝竹声起时，他借着斟酒俯身低语：赵叔，明日辰时，西角门会有辆运白菜的板车。
窗外惊雷炸响，陈阳仰头饮尽杯中酒。这火锅宴比预期还要热闹，毕竟他特意在蘸料里加了......等等！小翠怎么在揉眼睛？
世子，小翠带着鼻音凑过来，您说的微辣......她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唇，跟巴蜀的微辣是一个意思么？
陈阳望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丫头今日的胭脂，似乎格外适合辣椒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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