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随着官差跑到旁边的一个小亭子里去避雨。我抖着湿漉漉的衣服问带路的官差:“你们刚才可曾看到什么人吗?”
他们都摇头答道:“哪有什么人,刚才见你跪在一座枯坟旁哭泣,以为是你中邪了呢?”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经过的枯坟正是当年埋葬翠翠的地方。好久没来给他上坟了,坟头都已长满了荒草,或许她是在埋怨我吧;也或许是她想告诉我一些事情的真相。
待我到朝廷按诏命完成许愿任务后,一定再来给她的坟头添土。
雨停后,我们打马扬鞭,一路直奔皇城。谁知,我们在一所驿站休息时,竟然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坐在屋外角落柱子边上哭泣,我向前问询她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在此掩面哭泣?
那妇女听有人问她,猛一抬头,四目相对,竟然让我大吃一惊,原来眼前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以前的情人常杨柳。时间尽管过去七八年了,她嘴角的豆沙痣仍然在,面容虽然变得憔悴了很多,椭圆形的鸭蛋脸也变得颧骨高凸了起来,但从她深陷的眼窝和上扬的嘴唇,还能找到她过去的影子。
她也很快就认出了我,眼中饱含着泪花,脸上却带着笑意,似说又羞,最后不得不把眼皮耷拉了下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杨柳,你怎么出现在这儿,莫非?”这一问不打紧,她立马肩头抖动了起来,抽泣得更加厉害了。
我再三相劝,她才停止哭泣,把自己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我复述起来。
原来,自从上次我在行军驿站与常杨柳匆匆一别后,她过得很是凄惨,说起来让人不免悲凉,这已经算是好世道了,若换作战乱年代能否活着还是个问题。
像杨柳这种没有背景,偏又不甘寂寞的个性,自然只会被当地的痞子和大郎哥儿当作玩物,不但骗光了我给她的30金,还把她卖到西北偏远的一个老地主家作了小妾。上次怀孕难产,在驿站恰好碰到我,救了她一命,只可惜当时在担架上,病体恹恹,很快又失联了。
她被卖入地主家后,曾试图反抗,却屡遭地主和正妻的严酷折磨。每天,她被限制在狭小的房间内,失去了自由的权利。地主对她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正妻则视她为眼中钉,对她百般刁难和羞辱。不仅让她承担繁重的家务,还常常不给她足够的食物和衣物。
常杨柳的身心承受着巨大的摧残和折磨,痛苦无以言表,她的眼神逐渐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变得黯淡而绝望。她曾经多次试图逃跑,但每次都被重新抓回来,换来的自然是更加残酷的惩罚。
在这个冰冷的宅院里,杨柳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一折腾就是四五年。但在她内心深处,始终燃烧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命运不公的抗争之火。
虽然一次次的失败让她遍体鳞伤,可对自由的向往从未在她心中熄灭。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杨柳趁着家丁看守疏忽,悄悄地溜出了院子。她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奔去。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之际,一阵狗叫声打破了寂静,家丁们闻声赶来,再次将她擒获关了起来。
这次的失败让地主和正妻更加愤怒,他们对杨柳施以更加严厉的惩罚,将她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柴房里,不给她水和食物。但即便如此,杨柳心中逃跑的念头也未曾断绝,她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哪怕希望渺茫,也要拼尽全力去争取那一线自由的可能。
在历经无数次的失败和挫折后,杨柳的意志却愈发坚定。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地主家的防守因为恶劣的天气出现了松懈。杨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巧妙地避开了家丁的巡逻,踩着树枝翻过了高高的院墙。
她不顾一切地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哪怕摔倒了无数次,也没有停下脚步。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位善良的路人,这位路人在听闻她的遭遇后,冒险帮助她躲避了地主派出来追捕的人,并为她指明了一条通往安全之地的道路。
就这样,杨柳终于摆脱了那噩梦般的生活,获得了自由。经过一路颠沛流离,最终来到了一个偏远但宁静的小镇。
这个小镇民风淳朴,人们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杨柳在这里隐姓埋名,租了一间简陋的小屋,靠为镇上的居民做些针线活维持生计。后来在别人好心张罗下,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挖铜矿的男子。
她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新的环境,试图忘却过去的伤痛。有时候,她会在清晨去镇外的小溪边,静静地看着流淌的溪水,感受着自由的美好。或者在日落时分,坐在小镇的板凳上,听这里的老丈们讲述着温馨的故事,让内心逐渐得到慰藉。
但是没有想到,她后来的老公在一次挖矿中献出了生命。那个叫田大鹏的矿主视人命如草芥,不但没有给她一点补偿,反而还要她去帮他家做长工,来弥补她老公欠下的务工费和损耗费。
她本想去告状,后来镇上的一个老丈说,那田大鹏是当朝皇帝的岳父,两个儿子又是当朝官声显赫的人物,告他等于是自己去送死,你不想想哪个衙门敢受理这样的案子?
杨柳深深觉得命运的极端不公,却又无能为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折磨,杨柳收拾好行装,决定离开小镇,前往皇城谋生,那里城市大,机会多,好创业,总有翻盘的那一天,她这人思想深处就有着一股赌劲儿。
她希望在皇城学习新的技能,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未来。谁知在来皇城的路上时,身上所有的家当又被流民全部抢了去,现在身无分文,正不知该怎样生活下去,因此才在这所驿站哭泣起来。
我等她哭声小了后,就问她:“你说的那个田大鹏现在还在挖铜矿吗?”
杨柳说:“挖啊!听说以前的老矿主邓通,因为得到汉文帝的宠幸,官至上大夫。因得到汉文帝的赏识,被赐予蜀郡严道铜山,允许他铸钱。邓通利用这一特权,垄断了当时的铸钱业,广开铜矿,成为富甲天下的人物,其铸造的“邓通钱”以质地优良而流遍全国。
然而,?景皇帝即位后,邓通却不知怎地被免官,并罚没所有财产,还因此获罪下狱,即使馆陶公主力保也没有保住,最终落魄而死。他所挖掘的铜矿也被景皇帝全部转让给了老岳父来开采,这个田大鹏就更不可一世了。”
常杨柳后来又讲了些什么,我没有再听进去,只是为这个反复无常的人事变迁而无奈;为皇族的冷酷无情而感到愤怒;为弱势群体命运的不公而感到难受;为常杨柳人生的艰幸而感到可悲。同时我也对自己曾经为王娡当皇后的许愿而深深自责。
一想到与常杨柳曾发生的那段短暂情感,我的心里却又异常难受,或许正因为这段出轨才让我的前妻失望至极,导致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或许正因为她的离开才让我尝到了人世间颠沛流离的辛酸,这能怪谁呢?
我从背囊中取出几百株钱币,然后又拿了些吃食送给她,算是弥补我以前的罪过。她痛快地收下后,坚持要跟我一起走。
我说:“妹啊!我自身都难保,哪还能收留你,你还是趁年轻在皇城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可不兴再去赌博了,一定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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