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马行迅速,第二日一早已过了雁门关,关外是汉胡接壤之地,胡人以游牧为主,女子骑马,极是平常。因此沈傲雪也就不必再改男装。叶雨尘对着玉人,在草原之上奔驰,心胸更觉舒畅,笑道:“若得与你浪迹风尘,就是一生都这样奔波我也心甘情愿。”沈傲雪轻掠云鬓,回眸一笑,道:“傻哥哥又说傻话啦!”叶雨尘益觉心旗摇摇,不可抑止。飞马走过雁门关,雁门关的燕朝统兵尚未回来,战火之后,只见一片颓垣,几名戍卒。叶雨尘正自感慨,忽听得沈傲雪叹了口气,叶雨尘道:“小兄弟,你怎么啦?”沈傲雪道:“我想起了小时候被后娘抛弃的情景,哎,不知不觉已是十年了!就在这儿,我还记得那是十月十五的早上,那个海安把我丢弃在山林里的事。”提起山林,心中不觉一阵难过,相对黯然。
叶雨尘道:“人生几何?何必尽记起那些不快意之事。”两人策马缓行。沈傲雪道:“人生真是奇怪?”叶雨尘道:“怎么奇怪?”沈傲雪含情脉脉,看他一眼欲说又止。叶雨尘:“世事变幻,每每出人意外,比如我吧,我本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出雁门关的了,哪知而今又到此地。所以你以为奇怪的事情也未必奇怪。有些看来绝不可能之事,说不定忽然之间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话中含有深意,这刹那间,沈傲雪的心头掠过的阴影,掠过了自己在山林里的苦苦挣扎,一抬头却又见着叶雨尘那像冬日阳光一样的温暖的笑容,顿觉满天阴霾,都被扫除干净。
叶雨尘策马傍着沈傲雪,正想再温言开解,他跨下的照夜狮子马忽然一声长嘶,向前疾奔,这匹马竟然不听主人的控制,真是从来未有之事。叶雨尘一提绳□,忽又想道:“这匹马如此飞奔,必有缘故,我且看它将我载到哪儿。”放松绳□,那匹马竟然不依着正路而行,循着山边的小道,上高窜低,一路嘶鸣不已,沈傲雪放马追赶,总落后半里之遥。跑了一阵,忽听得前面也有马声嘶鸣,好像互为呼应。叶雨尘向前一望,只见山坡之下,有两个人正在撕杀,一匹白马,和自己的照夜狮子马一模一样,奔了出来。
叶雨尘看清楚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一对厮杀的汉子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二师伯潮音和尚,对手是一个四十多岁,略显发胖,但身手却非常矫捷的中年人。潮音和尚使一根粗如碗口的禅杖,横扫直劈,舞得呼呼风响,正是佛门最厉害的伏魔杖法。那汉子忽掌忽指,或劈或戳,招数迅捷之极,而且手法怪异,潮音和尚的伏魔杖法何等凶猛,却每每被他轻飘飘的一掌后开,就在掌风杖影之中,欺身疾进,出指点潮音和尚的穴道,每次出指,潮音和尚虽能避开,也不免机伶伶地打个冷战。叶雨尘心中一怔:这汉子的掌法指法和日前所见的那个蒙面人竟是一模一样,所使的都是最上乘的铁琵琶掌和一指禅的功夫!
山坡下还有一个女子微笑观战,这女子年约三十多岁,面如满月,姿容端正,似是一个大家少妇,其实却是个未曾出嫁的老姑娘。她一面看一面发笑。潮音和尚身躯魁梧,手挥禅杖竟被那个汉子一双肉掌迫得手忙脚乱,潮音和尚似是甚为恼怒猛的一招“独劈华山”,举禅仗当头劈下,那汉子一闪闪开,潮音和尚去势太猛,收势不及,一杖打下,砸到地上,打得沙石纷飞。那汉子哈哈一笑,出指如电,向潮音胁下一戳,潮音和尚武功也算高强,在此绝险之际,竟然以禅杖支地,一个筋斗倒翻起来,虽然避开了敌人的一记杀手,但亦已显得狼狈异常!那中年女子忽地哈哈一笑,道:“玄机逸士门下,亦不过如此而已,哈哈,真是浪得虚名。”
叶雨尘眉头一皱,便欲上前,忽地想道:“这汉子分明就是那蒙面人,他和也先的武士同行到沙涛山寨,后来却又引了独眼龙前来相救,真令人猜不透他的来历。不知他何以却要与我的二师伯为难?”回头一看,沈傲雪的快马已如飞而来,尚差半里未到。自己的那匹照夜狮子马则和潮音和尚的那匹白马在一处□磨挨擦,互相嬉戏。原来这匹马和叶雨尘的照夜狮子马乃是母子,故此叶雨尘的马远远听见它的嘶声,就不听主人的控制,奔来相见。
片刻之间,沈傲雪已经来到,向战场一望,失声叫道:“那不是潮音师伯吗?潮音师伯!”潮音和尚斗得正紧,被那汉子迫得透不过气来,竟不能分心回顾,听了沈傲雪的叫声,也不能回答。那汉子却冲着叶、沈二人龇牙咧嘴地笑了一笑道:“真是人生无处不逢君,又见着你们了,这个糟和尚竟是你们的师伯吗?”潮音大怒,挥禅杖泼风疾扫,无奈敌手太强,潮音和尚力不从心,反而给他在肩头一捺,脚步踉跄,摇摇欲倒!
玄机逸士门下的四大弟子,以楚木华武功最强,大弟子金刚手董岳武学的造诣不及楚木华,但外家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手天下无双,内家的功夫亦有相当造诣,所以只论功力,则还要数他。至于潮音和尚,则因他性子暴躁,练不了最上乘的武功,只得了师父的一套伏魔仗法和外家硬功。虽然只此一套杖法,已是受用不尽,在江湖上罕逢对手,但一旦遇到了像这汉子那样顶儿尖儿的人物,可就不免相形见绌,处处受制于人,这时给他一捺,竟是摇摇欲倒。
叶雨尘叫道:“二师伯,你且歇一会儿。有事小辈服其劳我替你接几招吧!”拔剑出鞘,向着那汉子道:“前辈请指教我们是玄机逸士门下第三代弟子,小辈请前辈赐招,不敢单独平斗,请恕我们无礼,一齐上了。”长剑一挥,道:“小兄弟你也来向前辈讨教两招吧!”沈傲雪应声出剑,双剑一合,顿时飞起两道银虹,交叉一剪,那汉子向叶雨尘拍一掌,向沈傲雪戳一指,分用铁琵琶与一指禅的功夫对付两人。双剑合璧,何等厉害,有如长江浪涌,大海潮生,一招紧过一招,更加上叶雨尘的武功,在毕家相斗之时,已能和潮音和尚打个平手,得了《玄功要诀》之后,武功精进,更在潮音和尚之上。所以双剑合璧,十招一过,立刻把那人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那人道:“双剑合璧,威力果是不凡,师妹,你也来见识见识。”那中年女子应了一声,也不见她怎样作势,晃眼之间就到了面前,只见她嗖嗖两声,拔出两般兵器,左手是一柄金钩,右手是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长剑一指,金钩一拉,叶雨尘与沈傲雪二人都不由得退了三步,叶雨尘剑势左展,沈傲雪剑势右展,合成了一道圆弧,将这对男女也迫出了剑光圈外。
那女子好不厉害,左钩右剑,竟然一退即进,两手不同的兵器在一瞬之间都连进三招。那汉子忽而用琵琶掌,忽而用一指禅,攻势也骤然转盛,叶雨尘挡了两招,一招“飞龙在天”配合着沈傲雪的“潜龙入地”双剑一上一下,挡住了敌人的钩、剑、掌、指四种不同的攻势。那女子也不由得轻启朱唇,赞了一个“好”字。叶雨尘忽道:“请问两位和微明是怎么个称呼?”
原来不但那汉子的铁琵琶掌法和微明相同,即这女子的金钩路数,也和微明的吴钩剑法一模一样。只是微明使的兵器是双钩,而这女子则除了金钩之外还多一柄长剑,所以招数更见怪异。
那女子怔了一怔,忽而笑道:“我们只想见识玄机逸士独创的武功,谁耐烦听你寻根究底?”左手一起,金光一闪,又是一钩钩来。叶雨尘碰了一个钉子心中也自有点生气,暗道:“好,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师祖的独创武功!”剑势越发催紧,双剑忽分忽合,有如双龙戏水,剑势如虹,变化奇幻,顿时将那对男女裹在剑光之中。
但这对敌人的武功委实太强,表面看来,虽似被双剑所困无能为力,其实却是暗施妙手,着着反击。片刻之间,又斗了五七十招,叶雨尘也还罢了,沈傲雪根基稍差,内功较弱,被他们的潜力反击,胸口如受重压,竟呼吸紧张,渐感不支。叶雨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只道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哪知还是给这对男女,占了上风。”其实不是双剑的威力不强,而是沈傲雪的功力与敌人相去甚远,所以尚不能将双剑之威,发挥得淋漓尽致。
潮音和尚歇息了一会,见叶雨尘与沈傲雪战敌人不下,一挥禅杖,又加入战团,潮音和尚的功力在叶雨尘之下,却在沈傲雪之上,叶、沈二人双剑合璧,与敌人本是相差无几,潮音和尚一加入来,以三敌二,渐渐拉成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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