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
姜时宜端着热乎乎地栗子糕走到渔唱晚雅间门前,透过门缝,远远瞧见宋初空右手正搭在那名女子左手腕处,神色担忧,语气关切。
“阿璃……你的身子……为何会病成这样?”
戴着面纱的女子闻言,抬头看他,从容抽回手臂,语气平淡如水:
“人食五谷杂粮,平凡之躯,生老病死是常态,何必大惊小怪。你不惜以天机阁白色令牌相邀我前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询问这种无关紧要之事?”
“保重身子当然是紧要之事……”
“屋里灯光太暗。”换作阿璃的女子站起身,施施然离开餐桌,伸手点燃另一盏台烛,望着窗外渐渐点起的灯笼,嗤笑一声:
“我其实有句话想忠告你,夜幕降临,看这天色,或许会有暴雨。”
“暴雨?”
“当暴雨降临时,也许很多人会后悔,今天出门没有带油纸伞。不知道宋少师今日可有带踏枝伞出门?”
宋初空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沉。
昔日老父亲的话言犹在耳:
“踏枝伞是历代天机阁主身份的象征,手持踏枝伞,见伞如见天机阁主,是号令天机阁众人的重要之物。
初空,现在我将它交予你,现在开始,你就是天机阁主。”
“踏枝伞……”宋初空的心中,涌动出一丝悲伤,模糊的视线里,他仿佛看到十年前那一天,枯藤老树昏鸦,宣璃公主身穿火红嫁衣,告别故乡,毅然踏上漠北的和亲花轿。
昔年,她如翠绿朝气的杨柳,十年未见,昔人却如枯枝败叶,形同枯槁。
什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风景艳丽,万里雪飘好看至极,漠北水土养佳人全是诓骗人的鬼话。
他早该知道的,
若是十年前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留下如今这巨大的遗憾和惋惜。
若没去和亲,踏枝伞和天机阁现如今应是归她执掌。
“看阁主这副模样,定是未带它出门,可惜了……”女子长叹一口气,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踏枝伞在宋少师手中,当真毫无用武之地,你若用不到它,不如将这伞转赠予我,成人之美如何?”
“你想要踏枝伞?”
宋初空盯着窗子前的女子,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宴璃暗淡苍白的脸上,她面色沉静,双眉舒展,一对眸子好似月下幽泉。
临近戌时,天边乌云密布,寒风透过窗口扑面而来,宴璃转过身,眯起双眼,坦然的和他对视,一脸淡然。
“当然想要,这是宋太傅打算送我的及笄贺礼,后来阴差阳错到你手里去了。”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姜时宜没听出来,宋初空却微微皱起眉头。
果然宴璃接着就道:“怎么,宋少师舍不得割爱?”
宋初空收回望向屋檐处的目光,苦愣一笑,回答道:
“阿璃,你说得没错,踏枝伞原本就是我父亲准备送给你的生辰贺礼。
只是世事难料,当年父亲恶疾缠身,匆匆离世,而你也一夜鲤鱼跃龙门,成为大越家喻户晓的宣璃公主,远嫁漠北。
父亲为你精挑细选的生辰贺礼也因此辗转到我手里,它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若真想要,我随时可以将它物归原主。”
“那真是太好了!宋少师不愧是谦谦君子,不夺人所爱。不知这踏枝伞现在放置于何处?”
“天机阁水牢。”
天机阁水牢?
姜时宜头顶闪现一串问号,不自觉回想起来与司冥渊共同吃青蘑菇中毒的日子,那时她为帮司冥渊恢复元气,翻遍周围堆积的货物,最后在一本《朝海太甲录》之中找到救人法子。
话又说回来,那日,她在天机阁水牢底并没翻找到伞之类的物件,难道那水牢还有她未寻找到暗门?
姜时宜低头沉思,仔细想想,那水牢确实古怪,那日她掉进湖中,被巨大洪水卷走,差点小命不保……
“滚出来!阁下还打算偷听多久?”
砰!
一把簪子如飞镖利刃直直扎在渔唱晚雅间门缝处,与姜时宜只相差一寸距离。
姜时宜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端着的盘子差点掉落地上。
短暂而激烈的惊魂未定之后,她伸手轻推开门,汗颜走进渔唱晚雅间,“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是来给二位送栗子糕,正准备敲门呢,就迎接到热烈欢迎哈哈哈……”
说话间,姜时宜迅速将热气腾腾的栗子糕端上桌。
“是你?”
闻言,姜时宜抬眸,两人刚好将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皮肤白皙如雪,眉目如画,尤其是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深邃明亮,勾勒出一双美丽的眸子,身上的杏色锦衣在烛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更加貌美倾城。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怜月画坊找宋少师寻仇的女子!
怪不得方才觉得眼熟,她果然见过她。
“你们认识?”宋初空疑惑看向二人。
“不认识,不过是方才进茶楼前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宋少师说栗子糕做得最好的师傅,竟就是她。”
宴璃看着姜时宜,嘴角挂上个嘲讽的弧度:“仔细看,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竟能博得你称赞道好,她做的栗子糕,我自然要亲口尝尝有多好吃。”
她说着,顺手拿起一块栗子糕,送至唇边,轻咬一口,细细嚼来,戏谑笑道:“栗香浓郁清甜,口感细腻,吃得出来,姑娘做这栗子糕时十分用心。
就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宋初空听不懂此话深意,不代表姜时宜听不懂,回想初见眼前女子说的那一番话,她尴尬得脚趾扣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璃,此话何意?”
“小初空,我未记错的话,你好像从小食用栗子就会起风疹,所以对与栗子有关之物也敬而远之。还记得咱们共同进宫陪读时,太子赏赐栗子糕,你不要,最后被爱吃栗子糕的我捡漏。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竟不知道你如今爱吃栗子糕了,今儿这栗子糕确实好吃,你尝尝。”
说着,她优雅拿起一块栗子糕,递至宋初空嘴边。
姜时宜表面神情平静如水,内心风起云涌。
她匆匆转身,“二位慢慢品尝,我先去忙了。”
踏出渔唱晚雅间,回头望去,瞧见屋内二人情意绵绵,她心中突然无缘无故的感到一阵酸意,自觉全身冰冷,双腿软软的似欲摔倒,再待这里,只觉心闷得像渴死的鱼,只能狼狈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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