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刚刚升起,红色的光芒接续了烛火的微光,金陵城天亮了。
小连打着哈欠,开了宁安堂的大门。
小旗用鸡毛掸子掸着柜台上的灰尘,古大夫坐在中堂,手中捧着医书,看得出神。
街尾处突然吵闹起来,一群人呼喊着,小连张头去望。
几个大汉抬着个担架快步朝着宁安堂跑来,那担架上躺着个人,地上血液连成了线。
小连猛然回过神,大叫:“师父,有人受伤了!”
几个大汉也进了门,同样的叫喊:“古大夫,快看看,王老二还有得救吗?”
几人将担架放在宁安堂的大厅里,古大夫上前,察看。
王老二面色惨白,伤口中扎着脏兮兮的木头碎片,血液不停地从大腿往地上冒。
“小旗,银针!”
小旗从柜台中取出银针,来到古大夫面前。
小连从后院端来盆滚烫的热水,刚放下,又急急继续跑向后院,不一会儿,抱着个酒坛子,并取下还未熄灭的烛台,同样放在了古大夫旁边。
又见众人都围在一旁,驱赶着喊道:“行了,行了,别看了,留下一个人,其余的都出去。”
大堂瞬间安静了,古大夫用四根银针封住了腿上的穴道,血液很快止住了。
小旗终于缓过了神,翻出药箱摆在地上。
古大夫看着与骨头渣子混在一起的木头渣子,皱眉。
拿出镊子,细细的挑拣木头渣子,小连在一旁捧着盘子接着。
留下的那人额头的汗珠不住地冒着,那人手上袖子上也沾满了血,只能拿头去碰肩膀擦汗。
小旗走过去给他倒了杯凉茶,试探地开口道:“怎么回事呀?”
那人叹道:“谁知道呢?那竖着的桅杆突然断裂了。”
小旗诧异了,惊道:“桅杆?王老二不是在岸上做脚夫吗?怎么会被桅杆砸到?”
金陵的码头势力划分的十分明确,这码头到岸上运货的是一伙人,从岸上到城中又是另外的一伙人,但除了要出城的,价钱都是双方平分。
从码头到岸上这伙人的老大姓金,早年是街头的混混,奈何有个当守备的姐夫,就做了这较为轻快的,码头到岸上的活计。
从岸上到城中的,管事的曾经是个百夫长,姓魏,打仗时被砍伤了条腿,落了残疾,但这人这条腿据说是为京中贵人挡了灾,也属于上头有人,但县官不如现管,只能拿了这较为重的。
王老二老实没本事,是干这较重的活计的,不上船,怎么会被桅杆砸到?
“不知道怎么的,有条船忽然朝着前面的船撞去,前船直接冲上了河堤,那桅杆又忽然断裂,直直的砸向前船,前船被砸的正好也是桅杆,桅杆直冲下来砸向岸边。”
“那岂不是伤了不少人?”小旗心有余悸道。
那人继续说:“是呀,靠近的医馆都满了,王老二伤的太重了,都不接收。”
说到这,那人忽然不好意思了,止住了话头。
小旗倒也没为难他,医馆也是要吃饭的,这不收也正常。
她接着道:“没事儿,叔,我刚刚还纳闷呢,宁安堂是离码头最远的医馆,人怎么往这边送。”
那人到是更不好意思了,强硬的转移话题:“前面那船上的,是个从京城来的大老爷!掉水里了,我们离开时,正组织人捞呢?”
“啊,那这位大老爷到是够倒霉的!”小旗感叹那位大老爷,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不然能遇上这档子事。
古大夫听得脸色忽然一沉,吓得旁边的小连拿着的盘子都哆嗦了。
月亮挂上中天之时,所有的残渣终于捡干净了,用线缝好伤口,古大夫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一旁。
小旗及时扶住了她,“师父,我送您上去休息。”
古大夫点头,靠着小旗站起身。
王二婶子急忙上前,“古大夫,老王没事吧?”
古大夫安慰道:“没事了,放心。”
王二婶子趴在了王老二床边,不住地抹着眼泪。
古大夫被扶着上楼,接着道:“小连你今休晚息,小旗你待会儿陪着王二婶子,王二伯今晚住在后院,夜里定然会起热,先熬好药,灌一碗。明日好转了,就能回家了,之后二婶子你按时抓药,换药就行。”
王老二的脸色苍白的像张干煸的纸,王二婶子自来了宁安堂就开始哭,此时哭的嗓子都嘶哑了。
小连撑着地缓慢的站起身,回道:“好的,师父。”
夜色渐渐变淡,天边有了一线白。
一个灰色的身影在城中穿梭,很快到了码头。
码头上依然还是一片热闹,河中人头翻滚,不时有人上岸休息,两条破烂的船被拉上了岸,四周围满了衙役。
灰色身影悄然混入河中,靠近了河岸,在水中来回游了几圈,最终没找到机会上船,游了回去。
清晨,王老二的烧退了,古大夫下楼时,小旗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打开了宁安堂的门。
古大夫看着她游魂般地拿起鸡毛掸子,笑道:“等会儿,小连来了之后,你回去休息吧!”
古大夫再次替王老二诊了脉,对着紧张的王二婶子道:“没事了,身体在转好。”
王二婶子肿的通红的眼睛里又有了泪珠再泛着。
古大夫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安慰病人家人的事情,急急道:“婶子,我去看看药好了没!”遁去了前堂。
宋婶子提着罐子进了后院,她先是走到王二婶子面前:“王二家的,别伤心了,你看你这样子,你还要照顾病人呢,拖垮了自己可不行。”
宋婶子提起手中的的瓦罐,揭开盖子,“这是我家老宋拿回来的猪骨头,我熬了一个晚上,这不一大早就给你送来了。”
王二婶子又要流眼泪,宋婶子急忙道:“别哭,别哭,你再哭眼睛都要坏掉的。”
宋婶子将瓦罐递给王二婶子,出了后堂。
古大夫正坐在诊桌后,拿着本医书看。
宋婶子招呼了声,“古大夫早!”就准备离开。
“宋婶子,稍等!”古大夫出声喊道。
“宋婶子,我听说你有个侄子在新屏楼,我今日想去新屏楼点两个菜,又不太熟悉,您能介绍介绍吗?”
“哦,这事呀,这事我熟,新屏楼的菜平安街没人比我熟,那最好吃的定然是清蒸鸭和藕片糕。”
“不吃这两样,白去了新屏楼。”
“哎,古大夫,现在去新屏楼不好,新屏楼离码头太近,那楼上能直望码头,昨天码头刚死了不少人,别去,小心沾染了晦气。”
“也是!那倒是不能去了。”古大夫遗憾的叹道。
宋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头继续道:“古大夫,我侄子昨天来我家了,那户新来的,不是好人。”
“昨天,姓周的就在新屏楼,亲眼看到了,那真是鲜血染满了整个码头,见到的人都哆嗦着离开的酒楼,我侄子说,那姓周的离开时,还挺高兴的,破天荒的打包了只鸭子和一壶青酿。”
古大夫被这句话惊到了,“怎么会,是不是您侄子看错了。”
“哪能,我侄子在酒楼干了七八年了,什么人没见过,瞟一眼都能说出个七七八八,这孩子昨天夜里专程跑来告诉我们的。真是吓人!”
古大夫也是一哆嗦,宋婶子有了共同感,连连拍着自己的心脏,感叹道:“古大夫最近要小心点。”
古大夫连连点头,宋婶子这才满意的告辞了。
古大夫重新拿起医书,只是这次迟迟不见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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