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金陵来了一对夫妻,居住在了长华街。
长华街连接着热闹的长安街,古大夫的药铺子宁安堂,就在长安街的最中心。
古大夫正在给宋婶子诊脉,宋婶子忽然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古大夫,说:“古大夫,新来的那户人家,男的听说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但我看不像,那样子看着文弱,但有着一把子力气的,怎么可能是书生?”
古大夫笑着摇头,“读书人讲究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与御,有点功夫不算什么?”
小旗在柜台上抓药,暗自翻了个白眼,十分看不惯宋婶子好闲话的做派。
宋婶子见古大夫不信,愈发的来了兴致,“那不一样,那手上都有了茧子,我们当家的回来和我说了,让我别招惹新来的!”
古大夫笑着不说话。
小旗叹气,觉得宋伯真不容易,新来的不清楚脾性,可不是得躲着点吗?
宋婶子见最后一个取药的人也离开了,继续道:“古大夫,我虽然不是你们医者,但也有着几十年的眼力,那一对肯定不是什么夫妻,谁家夫妻是那样的!”
古大夫被这话勾起了兴趣,“哦?什么样的?”
“那男子说是寻亲的,有个多年未见的哥哥,还有个表姐,听说是小时候被拐子拐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说是在金陵,专程过来找,可谁家找人不是挨家挨户的打听呀!”
小旗听得也觉得有道理,耳朵竖起,身子向着宋婶子的方向探过来。
宋婶子继续道:“再不济那也是往牙行去的,可是呢,男子每天就去茶楼,金陵的茶楼都走了个遍。
别以为咱们长安街和长华街不大,但整个谁家没个亲戚,我家那口子的侄子,在新屏楼当小二。
那男子整日里点两壶茶,拽着小二打听哪里死了人,说是不要寿终正寝的,他就爱好听些奇闻怪异之事。
女子呢,整日的不出门,不知道在家中干什么?家中还从不开火!”
小旗听得上了瘾,见宋婶子停了,急忙道:“还有呢,还有呢!”
古大夫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立正身子,抓起药材整理。
“婶子,您没事,刚入春,身子一时没适应,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婶子立刻高兴了,“还是古大夫的医术高,我这下放心了。古大夫要不要招个夫婿呀!我认识很多人的,我给你说,我有个侄子,在……”
古大夫连连拒绝,“不用了,宋婶子,行医者要游四方,我如今医术还不成,总有一天要去游历的,别平白耽搁了人家。”
宋婶子看着古大夫,姣白的面庞,远山黛眉,发髻男子般的用玉冠挽起,行坐之间英气勃勃。
宋婶子再次推销失败,叹了口气,犹不死心道:“古大夫,你要是改变了主意,给婶子说一声,立马给你找七八个出来!”
“好的,好的。”古大夫随口附和。
宋婶子刚出门,小连探头进来了,他将背满药材的背篓放在古大夫面前,满头大汗,急急招呼小旗。
“快,快,给我杯凉茶,师父,宋婶子来干嘛?”
小旗没好气的给他倒了杯茶,“还能来干什么,推销她家的侄子呗!”
小连诧异道:“她家侄子还没人要,都三年了!”
小连猛灌了两杯茶,继续道:“师父,我路过隗安门时,皮师父回来了,听说有了新戏。”
古大夫整理着背篓里药材的手忽然顿住,回道:“那今天下午闭馆,我去听新戏。”
“好的。”小连与小旗,难得的异口同声。
宋婶子回到长平街,就看到巷子最里面的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男子渐渐走近,宋婶子招呼:“周秀才,寻人去呀!”
周秀才点头招呼,“是的,宋婶子这是?”
“身子不好,去了古大夫那里看看。”
“哦,周某还要寻人,就不过多打扰了!”周秀才告辞道。
宋婶子急忙道:“没事,没事。”
宋婶子望着周秀才的身影出了巷子,喃喃道:“还是不像书生!”
谁家书生成天跑外面,读书人都自带一股傲气,别管怎么样,对着爱说闲话的婆子,总是轻视的。
晌午一过,宁安堂就关了门。
古大夫换下平日里的男子的衣着,找了件鹅黄色的衣裙换上,小旗敲门进来,“师父,我来替您梳妆吧!”
见古大夫同意,小旗拿起桌上的篦子,道:“今春流行什么留仙髻,我刚刚学会的,我给师傅梳一个可好?”
很快,留仙髻梳好了,小旗看着镜中的美人,再次感叹,这留仙髻还是师父梳着好看,比黄家的二丫伺候的小姐好看多了。
“小旗的手艺愈发的精进了。”古大夫十分满意。
小旗道:“那是,我要一辈子给师父梳妆的。”
古大夫点点她的额头,“行了,关了门回家去吧!”
小旗退下后,古大夫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看,端的是安静娴淑的大家闺秀。
日头渐渐西斜,避过中午热烈的阳光,街上人声渐渐热闹起来。
古大夫往隗安门走去,一路上遇到熟人,不停地打招呼。
“古大夫去看皮影戏呀!”
“古大夫新戏很好听的,皮师傅的皮影戏唱的愈加的好了!”
……
古大夫到达隗安门时,皮影戏已经开场了。
皮师傅的戏箱子旁边围了不少人,古大夫找了个侧边的位置,静静站立。
皮影戏人皮师傅挑着线,一边唱,一边敲着小鼓,咚咚咚的,一人演奏了一整场戏。
一场戏唱完,皮师傅笑呵呵的拿出铜盘收铜子,三三两两的铜子很快铺满了盘底,人群很快散去了。
周围收完,皮师傅拿着盘子走向古大夫。
古大夫拿起荷包,从一堆碎银子间,捡出一个铜子,放入盘中。
皮师傅转身往回走,收拾戏箱子。
“周宿和郑雨来了金陵。”古大夫突然出声。
皮师傅脚步顿住,“什么时候?”
“一周前,就住在长平街,蠢的让人没法儿看,楼青越来越不中用了!”古大夫嘲笑道。
“哦,知道了。”皮师傅继续走,他拿起皮影人,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放入箱子中。
皮师傅收拾好箱子,背在背上,古大夫再次开口:“你不收尸了?”
“他们认不出来,不用管,收拾了他们,过段时间还有人来,既然这样,还不如留着这两个蠢的。”
“我不赞成,蠢人更容易坏事!”
“那你看着办吧,有事找我。”皮师傅离开了。
太阳已落在西山上,皮师傅的影子拉的无比的细长,渐渐消失了。
夜幕在秦淮河畔上演了,夜间比白天更加热闹。
古大夫回到医馆,拿起银针,细细摩挲。
皮师傅的皮影戏再次开场,这次在秦淮河边上。
周秀才从茶楼出来,看见皮影人在幕布上翻滚跳跃,一时来了兴致。
皮影戏很快结束,皮师傅拿着铜盘子到了周秀才的身边。
“叮”,二两银子在一众铜子中分外鲜眼。
皮师傅思索再三,蠢,蠢的无可救药,楼青越来越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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