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究竟是什么呢？
珠珠把竹筏停在水中央，坐下来捂着肚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珠珠便拿着自己刚酿好的蜜跑到了昭昭家，这蜜昭昭和秀丽都爱吃，所以珠珠每年都会酿。
珠珠刚一进门便看见了东儿，他正和安舒昭昭说笑着。
“呀，你怎么来了？”东儿一见珠珠便站了起来。
“要你管吗？我想来就来！”珠珠边说边把蜜罐子放在桌子上，转而向昭昭说道：“昭昭哥，这是我刚酿好的蜜，你快尝尝。”
昭昭接过来，掀开盖子闻了一闻说：“是槐花蜜？”
“对，是用老林的槐花酿的，颜色味道都好得很。”
“这蜜看着就很好，我拿碗大家都尝尝吧。”昭昭说完，便从厨房拿了几个碗，用水冲了槐花蜜分给大家，第一碗给的便是安舒。秀丽就在昭昭旁边，但他竟然把第一碗给了安舒，珠珠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恼怒地把手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胡欢蹦蹦跳跳地从隔壁跑了过来，边跑边兴奋地喊道：“安姐姐，要打猎啦！要打猎了！”安舒怕她跌倒，忙站起来拦住她说：“欢欢，不是和你说了吗，以后好好走路，不要跑。”欢欢还没来得及答话，一眼便看见了桌子上的槐花蜜，吵着要喝，昭昭便又冲了一碗给她。
东儿问欢欢道：“你刚才说打猎，打什么猎？”
欢欢一口气喝完槐花蜜水后说道：“昭昭哥，我还要！”
“你先说正事，说完再给你。”昭昭哄着欢欢道。
“我听我阿爸和巫老爷爷说的，他说他想带一批人和他一块去老林深处打猎，为月神节做准备，他还要带我一块去呢。”珠珠说。
珠珠的父亲胡山虽然爱喝酒，但论打猎那是村上数一数二的能手，只是他已经好久没出山了。他不出山的原因在于欢欢，欢欢从小就没了母亲，那老林里危机四伏，万一他再出事，欢欢要依靠谁呢？而现在他决定出山也同样为了欢欢，这其中还有个缘故——
三个月前，村子最西边有户人家，也姓胡，家境富裕，他家大儿子名叫胡力，三十五岁了还没结亲，可村子上已经没有同龄女子愿意嫁给他了，所以他家父母来找胡山，想与胡欢结亲。
胡山为人脾气暴躁，缺乏耐心，一喝酒就丧失理智，对胡欢拳打脚踢，但他内心里是爱欢欢的，很早之前他就在为欢欢打算了。按欢欢的条件，肯要她的不是身体有残疾的就是年纪非常大的，再要不就是家里很穷的……关于最后一点，胡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他哪怕把欢欢嫁给残疾人，也绝不愿让她嫁给穷人，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胡山认为贫穷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对于胡力，胡山心里是不情愿的，但他犹豫再三，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否则等欢欢年纪再大些，这事就更难办了。可是再怎么说，婚姻大事也马虎不得，所以胡山决定先通过打猎测一测胡力人品再说。他和巫老爷爷商量了打猎的事情，巫老爷爷也答应了，并且巫老爷爷还让他带昭昭东儿等一帮年轻人去历练历练。
“带你一块去老林？”珠珠东儿震惊地问。
“对啊，我阿爸说的，而且昭昭哥和东儿哥也得去呢。”
安舒一听去老林，还是往老林深处走，她就若有所思起来——有没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呢？正想着，安舒耳朵里突然传来哞哞哞哞的声音，还有一些慌乱的人声，还没等安舒回过神来，昭昭便猛地朝她一扑，把她扑倒了，安舒倒地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眼睛发红的黄牛闯了进来！安舒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是红色的！
昭昭东儿挡在前面，让大家赶紧进屋，欢欢秀丽连忙跑过去将安舒搀起，一块跑回了屋子。
那牛在院子里发了疯似地胡乱奔窜，把院子里的东西撞倒后朝昭昭东儿扑过来，昭昭东儿拿着锄头防卫着，眼看要敌不过，昭昭示意东儿先到二楼躲避，可东儿不知为何眼冒怒火，看上去比那头牛还要愤怒，他一把甩开昭昭跳上了牛背，死命抓住牛的两只角，想把它制服，但那牛拼尽全力来回跳动，左甩右甩想把东儿甩下来，东儿一开始还能支持，但后来力气逐渐不支，眼看东儿就要掉下来，昭昭忽然看见了墙上的弓箭，他立马跑过去拿起弓箭，对准牛的脖子连发几箭，最终牛倒在了血泊里。
事情结束后，大家彼此安慰后各自回家。珠珠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划着竹筏顺着白水河一路划了下来。
……
“牛不是冲她一个人过去的，但他除了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他除了她什么都没有看见！牛冲过来时撞到了我，我受了伤……我受了伤，但他没看见！”珠珠痛苦地想道，“我真的能把他抢过来吗？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珠珠在回忆刚才昭昭带给她的痛苦时，她又突然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是珠珠八岁的时候，那年父亲过生日，全家人都很开心，席上珠珠和小莲一块拿出了自己给父亲准备的礼物，是两条腰带，姐妹两个都送了父亲自己织的腰带，可父亲包括其他亲戚却只对姐姐小莲送的腰带赞不绝口，对珠珠送的礼物，他们像是没看见一样，忽略过去了。
当时，珠珠看看姐姐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礼物，对比之下，自己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差，可为什么大家就只夸姐姐呢？珠珠不记得那一天她是怎么过去的，她只记得当时的她把头埋得很低，不安地搓弄着小手，耳朵里听着周围人夸赞姐姐的话，她的泪一滴滴地落下，砸在手背上，砸出一个个小圆。
小莲自小就受所有人的偏爱，长得也越来越好，而珠珠却变得越来越骄横、越来越任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里的自我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小到再也看不见了。
如果没有人保护，那就自己保护自己吧；如果一无所有，那就自己争取吧。珠珠是这样长大的。
原来从童年到现在，自己被忽视的处境就从来没有变过！珠珠痛苦地想道。心理的痛苦加深了珠珠腹部的疼痛，她疼得蹲了下来。
正在珠珠疼痛之际，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划水声，珠珠正要抬头，东儿早已经从他的筏上跳到了珠珠的筏上。
“牛踢到肚子了吧？是不是踢得很重？”东儿蹲下来问道。
“起开，关你什么事？”珠珠没好气地说。
“我找昭昭拿了几贴止痛的膏药，你快贴上。”
“叫你起开，你听不到吗？！”珠珠一听昭昭的名字，气得站了起来。这一站，肚子疼得更厉害，她又蹲了下去。
“好好好，好的呀！我起开，我起开……那你自己贴上，你贴上吧，我转过去不看，好不好？”东儿急了，把药膏放珠珠身边，自己走到竹筏后面。
此时珠珠心里又惊又气，又喜又悲，惊得是东儿竟然发现自己被踢，气的是东儿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喜的是总还有一个人记挂着自己，悲的是记挂自己的这个人不是昭昭。
珠珠疼痛难忍，只好拿起身边的药膏，撩起衣服，准备贴上去。身体一转动，珠珠不经意间看到了东儿身上的伤，可能是在和牛搏斗的过程中留下的。
身后的东儿听见她的动静，猜想她开始贴膏药了，于是喋喋不休地嘱咐道：“那膏药要横着贴，不要竖着贴，刚贴上去会有点烫，味道也不太好闻，你忍一忍，还有还有，痛的地方贴上了不能见风，你捂好了千万……”
珠珠坐在筏上，听着东儿的唠叨，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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