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吴老爷子老泪纵横：
“闲鹤，你这个老混账，瞒得我好苦呀。”
宋闲鹤眼眶也有些湿润。
“老吴，我们斗了大半辈子了，现在我们都老了，一切都算了吧。你看看你，都哭成这样了，小心用力过猛，屎尿都崩不住了。”
哭声停了，吴老爷子一下子尬在那里了。悲伤的情绪刚要喷涌而出，就被一股恼怒羞耻之感猛然堵住，内心十分焦作。就像拉屎拉到一半，被堵住了，好尴尬好难受呀。
离开吴家宅院，宋闲鹤心情非常轻快，放在心里多年的疙瘩，总算是解开了。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早点跟这老头子说清楚，又怕老头子受不了。眼看吴老头怨气越来越重，居然还走起了旁门歪道，再不解释清楚，恐怕以后会更加偏激。
这点宋老爷子在收到那一份巨额抵押单时就已经明白了，迟早要跟这老头讲清楚，要不然以后就没办法收场了。
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最多就是倾家荡产嘛，没想到这事居然被春儿三两下就解决了。重点是，她那个仿造技术确实太厉害了。宋老爷子也是有点真本事的人，看了好久都没找到区别，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这个外孙女真是不简单呀！
支撑吴老爷子的怨气一下子被抽离了，心突然还有点空了。
吴老二给他爹盖好被子，又端来一杯热水，伺候老爷子喝完，又在屋子里忙前忙后。
“老二，这些年，你辛苦了。”
吴老二身形一僵，几十岁的大汉，背影居然有些颤抖。
看着老二委屈的模样，吴老头有些心疼。这些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呀，对这个好孩子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从来不知道珍惜眼前人。哎，还好，一切都还不迟。
天已经很冷了，天空阴沉沉的。
父亲近日的神情越来越沉重，每日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早上早早地就出了门，一天难得见到一面。有时候匆匆见了一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而且面色明显很凝重。
知县老爷最近也很头疼，一到冬天流民就多。
冬天是很多穷苦老百姓的死神，一堆一堆的尸体往义庄送。路边也时不时有人跌倒，有的能爬起来，有的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制盐术的消息传到国都后没多久，上面就传了消息过来。颜大人官升一级，由之前的正七品直接升到了正六品，而且还是直管三府的通判。现在开始交接，明年开年就直接去上任。
刚得到这个消息颜大人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这跟中奖没什么区别。本就是黄家的功劳，没想到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哪能不开心。而且以他近年来的建术，要升官简直是不可能。
自己知县的位置直接由黄德仁担任，研究出制盐术的功臣改为了黄博文，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由于这个功劳有点大，决定明年开年，黄博文直接上京面圣，当面奖励。
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寒冬来了。
今年的寒冬来得特别的早，而临安城又与边界相近。一到冬天，就会有无数的难民匪徒涌向临安城及周边各个城镇。
城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生面孔，如果现在关闭城门，会造成饿殍遍野，甚至会逼得无数匪徒攻打临安城。但如果不关闭城门，相当于就等着这些难民进城来抢掠，实在是进退两难。
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别说升官了，头顶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屋子里坐了周边三个相临城镇的父母官，一屋子的官员愁眉不展。
颜大人：“诸位大人，今年的难民已经超过了往年难民数量的四五倍不止了，现在该如何是好呀？”
各位大人一阵沉默。
一个黑脸官员自己都像个难民一样了，他的城市已经被难民占领了，自己的乌纱帽已经岌岌可危。本来白白胖胖的身材，这十多天的饥寒交迫惊慌失措，活活把他也变成了难民般的模样。
黑脸官员的家眷只逃出来个小妾，父母妻儿不知死活。所以，他极力主战，一直向各地官员借兵。但这种危机时刻，谁敢借呀。借了就意味着自己城市兵力不足，那不是等着别人来占领吗！
黑脸官员急声道：“诸位大人，出兵吧。再不出兵就晚了，我们丛池城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呀。”
黑脸官员一再强调这些难民的凶狠狡诈，对百姓的残酷。其实他分析的非常有道理，这些难民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多抢几个城壮大自己的势力。要不然，能国都派兵来清剿时，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但如果他们一直壮大下去，壮大到国都有所忌惮。他们就有筹码，可以谈判，等着被收编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弥勒佛般的胖脸官员不屑：“宁大人，你的城池被毁了，别托我们下水呀。就那些个难民，再怎么抢，还能翻出个天来。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家人，可别急中出错了。到时候连累其它城池，这个责任，你可担不起的。”
这个官员其实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难民毕竟是难民，真要壮大，哪那么容易。但真的坐视不理，那也会落得个治理不严之罪。而且真的不管，这些人杀红了眼，保不齐就真的壮大了，来吞并其它城池，也未可知。
实在是难呀！
要说会什么聚集在临安城，原因很简单，刚好临安城在中间，离这几个城池都近。这几个城池都靠近边官。最先被攻占的丛池镇全面接壤边境，可以说自己就是边官城镇。
而胖脸郑大人的焦岩城也好不了多少，也有大半部分城池与边境接壤，还有一部分直接连海。所以，郑大人的焦岩城可以说是三个城市里面最富欲的一家。
而临安城刚像个鸭梨一样被包裹在当中，只有梨头一小部分与边境接壤。最大的优势居然是商贸，比其它城池更加靠近中心城池，所以贸易更为方便。
边境多荒凉，每年冬天都会有饥民进城讨食。有一部分也能在城里打到事做，或者在焦岩城讨到一口饭吃，能活下来。但今年，不知道是战事的原因，还是冬天来得来早，收成不好，流民特别多。
民情一波一波地往上面递，但皇上一直没同意开仓放粮。现在情形已经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就这个镇压不镇压的问题，已经研究了数十天了，一直没有解决。谁都不敢轻易下决定，这个锅都背不起。
气愤又陷紧张，火药味十足。颜大人现在是真的头疼，短短几日居然还掉了几斤肉。
黑脸宁大人：“你们说，现在到底怎么办吧。你们就这么一直拖吧，到时候我们丛池城出了大问题，我就是丢了乌纱帽，也就把实情如实上告。”
这是明晃晃地威胁呀，如果丛池城出事了，两个相临的城池也脱不了干系。
胖脸郑大人也火药味十足：“宁大人，话不要说得这么满，难道你是希望我们都跟你陪葬孙成。你们丛池镇没保住，是你自己治理不严，别想拉我们垫背。”
事情又陷入恶性循环，宁大人突然看向颜大人：
“颜大人，今天这个事，你必须表个态。现在我们一边主战，一边主防。一人一票，就差您这一票了。”
颜大人现在很焦急，满头满脑的焦急，问题又堆向他这里了。心里对这个憨厚耿直的宁大人一阵不喜，就你能耐，就你会说话。
颜大人也是个老狐狸，官场那套太极术玩得不要太溜。只能对不起黄大人了，这件事只能堆向他了：
“黄大人，马上您就是临安城的知县了，要不，您给个意见。”
这话颜大人说得有些亏心，其实他也不想拖黄大人下水，但这也实在没办法了。看向黄大人的眼神充满歉意，黄大人轻微点头，表示理解。
“有没有可能安抚？”
黑脸宁大人：“怎么安抚，你是有钱还是有粮？”
要说有钱，之前刚被朝廷讹诈了一大笔，现在几乎所有的商贾都快要被掏空了，钱是没有了。粮就更不用说了，朝廷不开仓，谁有这么多粮食。
黄德仁：“恕卑职冒昧，这种特殊时期。郑大人，请问一下，您那边的商贾可还有余力？”
黄德仁知道这话有点得罪人，但他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郑大人也不恼怒：“黄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半边沿海的城池，粮田都没有多少，更别说粮食了。至于商贾，最多的还是你们临安城吧。”
颜大人：“郑兄，您不是不知道，上次巡抚周大人过来，我们临安城已经几乎空了。”
哎！众人一阵叹息。
这件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黄德仁回道家，依旧满脸愁容。见到刚从外回来的宋氏母女俩，上前警醒道：
“软妹，最近你们少出门，外面不太平。”
宋软妹点头应着，与黄德仁一起回了院子。
看黄德仁的神色，最近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在官府有人，好处是可以早一步知道一些国家的新消息，对自己的事业帮助肯定很大。坏处就是，得承担一定的风险。
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哥与灿灿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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