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劲流冲散陈青泖脑中乱舞着的焦灼。素商嘶啼着，它摆动着干硬的鬃毛，一股马腥味迎着陈青泖的面。他又撕开衣服上那单薄的布料，胡乱往脸上裹几圈，露出还算精神的两只眼睛来。
朱玉已经醒了。她的鼻子被冻的通红。打了几个牙颤后她才探前注意到陈青泖身前那城门的士兵正而八经得矗在那。在身上套了个黑甲，倒不像排在那串粗布裹巾的老妪孤童，干瘦的中年人那样冻得畏畏缩缩，或背着些货物，或拉着草车，挎个花篮。
陈青泖不太熟练得下了马，因着这厮先前踢得那一脚还未缓过劲来，他险些摔倒。但勉强定住身之后，他出于安慰得冲朱玉笑笑，告诉他没事。他拉着那匹马的马缰，将它连同马上的朱玉顺到那城门长长的队伍里。
那些守城门的兵吏面色不佳，病怏怏的青色两团卧在眼下。嘴角耷拉着。一个个查验入城人的身份让他们哈欠连天。
一个较魁梧的望见一个裹脸牵马的人举止怪异，就抬手将他拦下。
“不是城里人？”
“外地来投亲戚的。”
“裹脸干嘛？怕人认出你？”
“脸被火烧毁了，寒冬天气风吹得疼。”
那兵署抬抬眼皮。
“这小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有通关文碟么？”
陈青泖被问住了。他干巴巴的开嗓：“她是我家里人，陪我一同投亲戚的。家里光景不好，吃不饱饭。大哥行行好吧，等我们找到亲戚一定会让他开出证明的。”
“去去，滚一边去，非本城人没有通关文碟一概不能进城。这是明文规定！”那魁梧的小兵推开他，让他别当了后面人的路。
陈青泖面露难色。仓促中他又望望朱玉。她显然被这人粗鲁的行径吓到了。
“求求你了，大老爷，我们如今无依无靠，只想进城寻顿饭食。”陈青泖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得叫过人老爷。他实在没法了。舅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这招没用。走走，快走开，别干扰我们例行公事。”他招呼着其他几个人要把陈青泖架出去。
“等等！此人可是济世堂的家眷？”一人突然从城门内走出来。盖着一个大斗笠，黑纱罩住整张的脸。黑色的窄袍，腰间挂着好几把长弯刀，一个酒袋。
“高尉长！”那人停了手头的动作，单膝跪地。
“他说他只是来投亲戚的。这穷酸样应该是想进城讹钱。我立马打发他走！”那人独自给自己揽事。正欲动手他就被喝住了。
“闭嘴！我问你了吗？你说，你亲戚是做什么的？”
陈青泖见事情还有转机。但又不便透露身份。便答道：“他是我舅舅。前些日子收到封家书，催促我们快点来找他。”
“你舅舅可是姓白？”
陈青泖心中一颤。舅舅果然在城里？
“是的。”
“那便不假。随我走一趟吧。我带你去寻你舅舅。”
“敢问我舅父和您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世交。他委托我这几天到城门看看有无亲戚寻他。他说你不熟悉城中道路，特让我引你过去，好好一叙。”
陈青泖牵着马在他身后跟着。他又偷往朱玉这边瞟。朱玉很安静的待在马上，好生镇定。
“哦，这位就是朱玉姑娘吧。你舅父和我提过他。你真是为她操心不少哇。”黑衣人颇有眼界地说道。
“大人的引路之恩。小女子不甚感激。还请麻烦告知青泖的舅父所住何处？”朱玉在马背上忍着寒冻，两掌紧贴。思索着那最后一行打油诗。
“他住哪啊？他没特意指出来么？”黑衣人试探地说道。
“没入二尺打基梁。”陈青泖接过话茬，条件反射地说道。
“那就对了。你们不是城中人自然不懂。二尺指得是城中中东北角的二尺巷。你舅父呢就在那巷中的济世堂里候着你们呢。”
“那他是遭遇什么不测来到这里的么？”陈青泖问道。
“哈哈，看来他瞒了你们这两个小娃娃挺多的啊。他好几年前就在这落户了。你们见到他当面问他吧。”他走在前面的步伐又快了些。
陈青泖往两边街道看去。门户萧条，面饼铺绸缎铺铁器铺半数的铺子都紧闭着。几个草棚下挤着乞丐模样的人嚼着嘴边的草。路上行人少得可怜，使窄窄的正道上变得宽阔无比。街上就他一人牵着匹马。那城外排着长队的那些人去了哪里？
陈青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哎哎，你别看这周围这样落魄，你舅父混得绝对比他们好，就别担心了。快点走吧。”他察觉到陈青泖神色的变化，又顺势说道。
“好吧。朱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陈青泖收回目光，朱玉已经缩在马背上，把脸埋了起来。
“我……还行。不用管我，接着走吧。”她回应了一声。
陈青泖于是牵着马随着那人穿过了一架石桥，转过几条街，不知拐了多少个十字路口来到一处截然不同的地方。
济世堂门口，前面两只石狮子气派得昂着头。雕栏玉砌的瓦檐房屋。漆上金色的颜料。里头琼楼玉宇延着微微起伏的山脉，风景别致。
陈青泖看呆了。这比他们唤迎庄还要豪华。他头次对舅父的身份产生怀疑。
黑衣人扣扣大门。里面走出两个模样秀丽的丫鬟。
“高尉长，陈公子，里面请。”认清门前的人后，丫鬟伶俐得敞开大门，走到他们身边，一个帮陈青泖拉着马，一个招呼着他们里面走。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青泖忍不住问。
“你之后就知道了。我还有公务在身，烦请两位仙姑跟你们堂主通报一下，我不久留了。”他将陈青泖往前一推，一瞬跳上房檐，离开了。
“你们要把朱玉带到哪里去？”
“姑娘受了寒，我且带她到我房里暖和一下。公子先去和堂主叙旧吧”那丫鬟生的媚丽，倒是个做事精细的人。
陈青泖看她应该也不会将朱玉如何。就跨进堂前，想见见舅父。
他推开正厅那挂着济世二字的牌匾的大门。
心中一横，喊道：“舅父，我来找你了！”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