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雕花的案几上摆着熏香的暖炉宝鼎，浸出鸦青色的烟。黛色山岚斜在檐角一头，红朱砌的凹瓦叠几层掩过苍青色的枝丫与莹润的滑腻雨珠细语。
兆阳县西南角的浮雁山。一屋舍中。
“朱玉，我好冷。”
“嗯。我煎着药。你拿这个枕子靠会吧。”
一娉婷的少女利落得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头上扎着两个小髺，以红绸束着。两只纱袖装着风，是浅浅的绿。两手捏着枕头，露出冻红的指头，小小的。她的袖子不经意间拂过那个少年，少年拉着她把脸凑去细细地嗅着。
“好闻。”少年放开她，抵着她送来的松枕，有点孩子气地回道：“我不要这个，咯得慌。”
朱玉无奈地摇摇头。迁就着他给他的理理衣襟。少年身着棕色的外罩，内里穿得单薄，衣服在长途跋涉中显得有点凌乱。他抱着两臂搓了搓。像只温顺的猫一样由着朱玉给他摆弄。
“那你要如何，我的小公子。冷天霜寒地冻的，我们走了几天才找到这歇脚的地方，盘缠见底了，多亏这的老板好心。没让我们在外面遭风。你就乖乖吃下这副药，好不好？”朱玉细心地替他拂去身后的落叶。她没以陈家起头。转身又要去药炉子那里。
“别走，我不吃。吃了会要我命的。”少年抓住朱玉：“你就靠着我，我不冷了也就好得快些。”
“我本以为我们会提前半个月到这的。入冬了呢。”少年笑笑，看着朱玉又回到他的手边，试图找点话题。
朱玉往嘴里呵口气给他捂捂耳朵。
“你不要把我当成陈焕然，我不是小孩子了。”少年别扭得划开她的手，又有点羞赧，接着道：“我知道你随我出来是为着我。是我太任性，还没为你准备几件冬衣就匆匆地出门。就连你的婚事也被我搅和走了。你有没有怨过我？”
朱玉放回手，轻轻摇下头：“老爷做的太过了，错不在你。你也是看胡老头的那孙子赌博成性才出面阻止这婚事的。”
“他是个有点名气酒栈的老板又如何。以为嫁妆丰厚些，又顺着我爹的毛就能，就能……”
少年蹙眉,回望朱玉的脸，那眼睛写满忧思，他又把话憋回去：“等我们过了这山，就是沉铅门了。书信说舅父在那已经准备好接应我们，催着我们快点。他不是我父亲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小时候父亲重务压身他还把我扔去舅父那养过些时日，他连理都没理过我一次，反倒是舅父那时常常带我出去走街串巷，结识到不少好友。以他的为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嗯，我知道啦。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朱玉抚摸着他的头。他是在紧张。
“你还是睡会吧，明天要赶路呢。”朱玉劝道。
“你别走。给我哼个曲呗。”
朱玉靠着他，望着一角天空，轻轻哼唱起来。不知名的什么歌在少年耳边游丝般得掠过一阵又一阵。
“清苦书生不窥园，气蒸蒸，日上竿。方砚端正，心思远，嚼文乏味捏书黏……”
少年本已睡意朦胧，一下又起了精神。他拍拍朱玉的手：“你这点墨水讽谁呢？我听出来啦。”
朱玉也笑了：“安分点，我好不容易编的小调还没渐入佳境呢，再这样我就不唱了。”
“好，你唱。我闭嘴就是。”少年往朱玉怀里蹭蹭，又闭上眼睛。
不一会，匀长的呼吸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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