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斛律婉蓉总算活过来了,段深很高兴。他向母亲讲诉了他救人的经过,并请求母亲暂时守在斛律婉蓉的身边,不让任何人接触到斛律婉蓉。段夫人很赞同儿子的义举,洗漱后就忙不迭地跑到西厢房探视斛律婉蓉。
“小姐可好?”望着榻上斛律婉蓉憔悴的脸、颈部的血迹,段夫人心痛地问。
“还好!请问您是……”
“我是段深的母亲,昨夜救你的男子,他是我的儿子。”
“段深?”斛律婉蓉喏嚅道,“昨夜?”
看到斛律婉蓉迷茫的样子,段深觉得斛律婉蓉的确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为了唤醒斛律婉蓉的记忆,他深情地问:“前年的上元日,你有没有去看灯?”
“看灯?”斛律婉蓉显得很懵然,“不记得了。”
这时,段夫人发了话:“深儿,不要问了,快把早饭拿来吧!小姐一定很饿了。”
这句话提醒了段深,他只顾兴奋,忘了饥饿中的斛律婉蓉。
饭来了,是很好膳品:粟米粥、油酥饼、煎蛋、咸鱼还有炖白菜。
段夫人为斛律婉蓉擦拭了脸和手,轻声道:“小姐一定很饿了,赶紧吃饭吧!小姐吃完饭后再作梳洗打扮。”
斛律婉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觉得这顿饭非常香。
很快她就吃掉了一碗粥一个饼一个煎蛋一只咸鱼和许多白菜。
这让大家很放心,只要斛律婉蓉能吃得下饭她很快就能恢复体能。
饭后,段恒又来探视斛律婉蓉,他为她再次切了脉,切脉后他面呈喜色对段家母子说:“心跳平稳,脉相很好。”
听到堂伯的话,段深心中大喜,觉得斛律婉蓉的性命已无大碍。他只是担心斛律婉蓉的失忆还能不能好?何时能好?
“堂伯,斛律小姐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她还能否恢复到从前呢?”
“他受到巨大的惊吓,需要时间来恢复。”
“我见她后脑有一个大包,她是不是摔到后脑了?”
“一个大包?”段恒显出惊异,稍顷,他答道:“应该是,她患了脑震荡,这个脑震荡影响了记忆。”
“那怎么办?”段深焦急地问。
“无大碍,很快就会好的!”
段恒胸有成竹,没有一点含糊,表情显出很老道很经验,段深放下心来。
段深送走了堂伯回到房内,他见母亲正与斛律婉蓉絮谈,心中顿感愉悦。
“三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回来了,你的大黄马一定累坏了!”段夫人见段深速度如此之快,知儿子一定在狠催大黄马。
“挺卖力!”段深对他的那匹大黄马很赞叹,“真是一匹良马!”
“哼,一百两银子啊!”
“没有一百两银子人家也不出手啊!”段深笑了笑,“这还是高赫说了不少好话,才弄到手的呢!“
“你快回房休息一下吧!”段夫人担心段深如此的奔波劳碌,会影响到段深的健康。
“不用了,我不累!”
“那就好!豫州的事你可不要耽误了,你暂时不回去让高赫回去吧,万一有误,段家可承担不起。”
段深笑了笑:“娘,买完药后我就让高赫回去了,那里的军队无人管不行。”
“那就好!,我们干就干好,不想干就向皇上提出辞呈。”
说完话,段夫人向段深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向前院的客厅走去,段深明白母亲的用意也跟着出去了。
段夫人心情沉重地与段深说:“斛律小姐已记不得他父亲是谁了,这可怎么办呢?”
段深虽很惊骇,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不要紧的,堂伯说她摔在地上得了脑震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堂伯说了?”
“说了!”
虽如此,段夫人还是很担心:“这孩子命多苦啊!好容易活下来又失忆了。”
“没办法。”段深无奈地说,谁让她赶在了乱世之秋,遇到了这么一个愚昧无知的皇帝,连自己的岳丈都不放过。”
说完话,娘俩又回到斛律婉蓉的身边。
这时,张虎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药已经熬好了,药罐里正在冒着热气。
“歇着吧!”段深接过托盘,让张虎退下。
段深将托盘放到榻前的那个方柜上,顺势坐到卧榻旁边的木椅上,见母亲很伤心地站在榻前,段深让她回房休息。
母亲走后,段深与斛律婉蓉寒暄起来:“斛律光是谁?”
斛律婉蓉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段深心如针刺,斛律婉蓉连她的父亲都记不得了,她还能记得谁?他又问,“小姐贵姓?”
“……不知道。”
段深更加惊骇:“怎么会这样?”
斛律婉蓉木然的样子好像不是在说谎,段深的心顿时堕入深深的谷底,冰凉冰凉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喜欢梅花吗?”
“不喜欢!”
“啊?”段深更加绝望,他张大了嘴,愣了许久说不上话来。随之,他马上掉下泪来,伤心地说,“你真的不喜欢梅花?”
“不喜欢!”斛律婉蓉的回答如此肯定令段深更加迷惘更加痛苦,他从内襟里掏出那块绣有梅花的手帕让她看,“这块手帕是你的吗?”
“不是……”
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段深的心冷到冰点,他不知道眼前的斛律婉蓉还是不是从前聪明秀丽的斛律婉蓉?或者他认错人了,眼前的小姐根本就不是斛律婉蓉,他错把一个痴儿当成了斛律婉蓉?
见药汤已经凉了,段深将罐中药汤倒在了青磁碗中。
“小姐,请用药!”说完,段深将汤匙送到斛律婉蓉的嘴边。
还好,斛律婉蓉还算配合,她张开了嘴。
段深心中暗暗地私忖,斛律婉蓉对过去的事已经全然都忘了,但还记得她脑后的大包。说明她对眼前的事还是明白的。
一碗药很快就喝光了,段深收拾下去放在了窗边的圆桌上,然后坐在了桌边的木椅上。
他心下核计:“难道她一点都不记得那个令人悲痛的夜晚她是怎样来到段府的吗?上元夜,他曾替那个淘气的男孩向斛律婉蓉道过歉,还坚持要出银子赔付她,她谢绝了。难道这个情景她也忘记了吗?”
晚上,段夫人将儿子叫到客厅,面色沉郁地说:“外面已有风言风语了,说咱家留了一个受伤的女人,有人甚至怀疑此女是斛律光的女儿。”
“啊……”听了母亲的话,段深非常震惊,“谁这么灵通,能将刚刚发生的事了如指掌?难道北齐的天下真的是祖珽的天下吗?”
“也不知道谁这么阴损走漏了风声。”段夫人既愤慨又无奈,“这个人一定是段府的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段夫人是佩服斛律光的,前几天,自己的丈夫病重,斛律光还特意来看望他。哪里想到转眼间健如大山的人先走了,苟延残喘之人还活在世上。这是什么世道啊?北齐的大梁啊!怎么说没就没?斛律将军有勇有谋,让宿敌北周的士兵魂飞魄散。如今,钢铁长城毁于一旦,北齐百姓朝不保夕,让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心里想着好好善待斛律家的小姐,没想到老天爷要赶尽杀绝!段夫人泪水潸潸而落,悲痛无比。
段深也很为难,他深知朝庭的水有多深,若不急早想办法恐后果不堪设想。他焦急地说:“没什么好办法!”
“不好办,我们也得办!”段夫人眼含热泪,悲伤地说,“我们将她送走,若她安全,我们就尽到责任了。”
听母亲的口气,段深知道母亲是不愿让斛律小姐走的,她只是无奈。他试探地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既不让斛律小姐走,还不让京城里人怀疑呢?”
“傻孩子,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这么保秘还不是让人知道了?”段夫人苦着脸,凄然道,“我们只能忍痛将她送走。”
“唉……段深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地说,“我们将她送到哪呢?”
“我想过了,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委屈斛律小姐了,让她到东郊的静云寺。”
“静云寺?”听到这三个字段深心好痛,让斛律婉蓉当尼姑?“母亲,如斛律小姐不是花容月貌,不是贵族家的小姐,只可听便。她如此美丽还是贵族家的小姐哪能到那个地方呢?”
“吾儿差矣!斛律小姐现在既没有了贵族身份,也无健康的体魄,她只有隐居山林。”
段深痴愣着,不知所措。母亲说得不对吗?斛律小姐已不再是金枝玉叶,她的生命已操在皇帝的手中,或者说祖珽的手上,皇上让她死她就得死。想到此,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路了。但一想到千辛万苦救出来的斛律婉蓉,这么轻易地又送出去,而且还是清寂孤苦的寺庙段深很不甘心。
“母亲,我们再好好想想吧!除了寺庙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没什么好办法了,摆在我们面前只有这一条路。”段夫人果断地说,“既然有了风声,危险也就不远了。新皇皇高伟与祖珽沆瀣一气,祖珽不定使出什么阴招让人防不胜防。若那样,还不如及早将斛律小姐送出去。”
母亲的话很中肯也很深彻,可是理是理,情是情,段深无论如下不了这个狠心。
“母亲,我们有放心的亲戚吗?”
“这个时候还能放亲戚家?放亲戚家与自家有何不同?危险呢!最好的办法也是长久的办法,将斛律小姐送到寺庙。”
“好吧!让她去吧!”此时的段深不放手也得放手了,当下,对于斛律婉蓉来说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不能不说段夫人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在听到外面的传言后她当机立断,她选择了门庭冷落已无多少香火的静云寺。
为了安全,段深决定此夜就转移。他命张虎去绣衣坊购回了寺人用的袈裟匆忙中给她剃掉了头发,穿上了赤黄色的僧衣。
“为什么?”斛律婉蓉在接受这个变故的时候,知道发生了新的状况。她不由自主地问。
“没什么,”段深淡然道,有人要抄我们的府邸,所以我们要分散地转移。”
斛律婉蓉半信半疑,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还很弱,需要打扰段家的人,没好意思抗拒。
夜色朦胧中,斛律婉蓉被一辆带有车厢的破马车拉到了静云寺。一路上只有段深奉陪,他摇摇晃晃地跟在马车的后面。
在东郊的青云山的山坡边,马车停了下来。段深扶着斛律婉蓉从车厢内走下来。
下车后,在月色中斛律婉蓉定睛一看,一座破败得几乎坍塌的庙宇展现在她的眼前:“啊……”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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