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壳重甲白熊什么也没说，像人一样直着身子坐着，两只大熊掌交叉放在大腿上，黑眼睛里的目光越过他长长的鼻子，径直盯着伊梦的眼睛。他知道伊梦有求于他。
小不点儿说：“你能不能带我们去那儿，然后再追上雪橇？”
“能，但我已经向夜天国王保证过，只听他的指挥，别人谁也不行。”
“要是他允许呢？”伊梦问。
“那就可以。”
伊梦转过身，在雪地上跑了回去。
“夜天国王，要是方超尼松带着我翻过山梁，到那个村子去看看，我们就能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我们再追上雪橇，他认识路。”
她恳求道：“除了像以前对待那个变色龙一样之外，我什么也不问。马春科，你记得那件事吧？那时候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乾坤盘说对了，我们后来不久就明白了。”
“现在我有那种同样的感觉，我弄不懂乾坤盘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这很重要。方超尼松认识这条路，他说他能在月亮再次升起之前跑三个来回，而且我跟他在一起是最安全的，对吧？可是，如果夜天国王不允许，他就不去。”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马春科叹了口气，夜天皱起了眉头，藏在皮帽子里的嘴变得严厉起来。
但是，没等他说话，气球驾驶员插话道：
“夜天国王，如果方超尼松照顾这个小女孩儿的话，她会像跟我们在一起一样安全。铁壳重甲白熊全都忠诚可靠，而我认识方超尼松也有很多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让他照顾伊梦，他就会照顾她，绝对错不了。至于速度，他能连续跑上好几个小时也不累。”
“可是为什么不能派个男人去呢？”夜天说。
“哦，他们得走路，”伊梦指出道，“因为在那道山梁上没法跑雪橇。在那样的路上，方超尼松比谁都跑得快，而且我也轻啊，他的速度也不会慢下来。我保证，夜天国王，我保证不多待，保证不把我们的情况泄露出去，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肯定有这样做的必要？乾坤天演仪不是在戏弄你？”
“它从来不会，夜天国王，我觉得它是不会欺骗我的。”
夜天搓弄着自己的下巴。
“嗯……要是不出什么问题，我们知道的情况就会比现在再增加一分。方超尼松，”他招呼道，“你愿意照这个孩子的要求去做吗？”
“我照你的要求去做，夜天国王。你要是让我带这个孩子去那儿，那我就去。”
“很好。那么这个孩子想去哪儿，你就带她去哪儿，照她吩咐的做。伊梦，我现在是在给你命令，你明白吗？”
“明白，夜天国王。”
“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清之后，马上回来。方超尼松，到那时候我们已经在继续赶路了，所以你得追上我们。”
铁壳重甲白熊点了点他那巨大的脑袋。
“那个村子里有没有士兵？”铁壳重甲白熊问伊梦道，“要不要带上我的盔甲？不带的话我们会更快。”
“没有，”伊梦说，“肯定没有，方超尼松。谢谢你，夜天国王，我保证完全照你说的去做。”
胡明泰给了她一片干海豹肉，让她放在嘴里嚼着。小不点儿变成一只老鼠，躲在她的帽子里。
伊梦爬到大熊的背上，两只手隔着手套紧紧抓着他的毛，两条腿夹着他窄小的强健的后背。
他的毛厚得出奇，伊梦觉得他是那么有力，简直无与伦比。就像伊梦没有任何重量似的，他转过身，迈开大步，飞快地冲进低矮的树林，直奔远处的山梁。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伊梦才习惯了这样的奔跑，也感到一阵疯狂的喜悦。她在骑着熊赶路！极光那金色的圆弧和圆圈在他们上方舞动着，周围是冰域雪原以北不夜光照耀刺骨的严寒和北方特有的寂静无声。
方超尼松的脚掌向前拍打着雪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树木长得都很瘦小，发育缓慢，因为它们处在冻土地带的边缘。
但是，小路上还是长着荆棘和树丛，磕磕绊绊的。铁壳重甲白熊从它们中间直穿过去，好像它们是蜘蛛网似的。
他们爬上低矮的山梁，周围都是露出地表的黑色岩石；很快，他们便从后面的那些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伊梦很想跟铁壳重甲白熊聊聊，假如他是人的话，伊梦早就跟他混熟了；然而，他是那么奇怪、狂野、冰冷，让伊梦畏缩——这在她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
因此，当铁壳重甲白熊大踏步地朝前奔跑、粗壮的腿不知疲倦地挥动的时候，伊梦只是坐在他的背上，跟着他晃来晃去，一句话也没说。
她想，也许他更喜欢这样；在铁壳重甲白熊眼里，自己一定仅仅是个刚刚过了婴儿期、满嘴都是孩子气的小孩儿而已。
以前她很少审视自己，这时发现这种体验也很有意思，但也很不舒服——实际上，很像骑在熊背上的感觉。
方超尼松的脚步迈得飞快，同一侧的两条腿同时飞腾起来，身子极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她发现自己不能只是坐着，她必须主动地驾驭他。
他们已经跑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伊梦身子僵硬、疼痛起来，但却非常高兴。这时，方超尼松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往上边看。”他说。
伊梦抬起眼睛——她必须用手腕内侧擦一下眼睛，因为她太冷了，眼泪把眼睛弄得模糊起来。
等她看清楚的时候，空中的景象让她着实吃了一惊。极光已经暗淡下去，抖动着苍白的光，但是星星却像钻石一样的明亮。撒落着钻石的巨大的苍穹中，许许多多黑色的小东西正从东方和南方朝北方飞去。
“是鸟吗？”她问。
“是女巫师！”铁壳重甲白熊答道。
“女巫师！她们在干什么？”
“大概是去打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女巫师聚在一起。”
“你认不认识女巫师，方超尼松？”
“我曾经给几个女巫师工作过，也跟几个打过仗。这个样子是会让夜天国王害怕的。要是她们飞过去帮助你们的敌人，你们都会感到害怕的。”
“夜天国王是不会被吓倒的，你也不会，是不是？”
“现在还不会。等到害怕的时候，我会征服恐惧。但我们最好把这些女巫师的情况报告给夜天国王，因为他们也许还没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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