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王彩娥被一阵凉风吹醒了，她想睁开眼看看，窗户开得是不是有点大，可总觉得眼皮特别沉，像粘在一起似的，好不容易睁开一条缝，王彩娥看见窗台上放着的文竹被风吹得枝叶轻轻抖动。
起风了，王彩娥心里想，她动了动身子，吵到了在她身后搂着她的徐四，徐四下意识的把她又搂紧了一些，又继续睡了。
这是徐四第一次在她家里过夜，向萱跟着同学去青岛了，徐四和王彩娥第一次整宿的睡在一起，从日落到天明。
开始徐四想在家留下，王彩娥是不太愿意的，虽然和徐四这么长时间了，但都是在外面的酒店里，领男人到家里来过夜，王彩娥心里还是有一些顾虑，毕竟这是温家的房子，温家的人在这个院子里待久了，好像这个院子就有了他们的气息，人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人不在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气息仿佛就有了灵性，令人生畏。
可看到徐四的样子，王彩娥又不忍心拒绝，自从徐四离婚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从外面找来小工，在院子里大兴土木，好几天了，徐四把豆腐坊交给大刘，自己天天在这监工，今天看着王彩娥把向萱送出门，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王彩娥轻轻把徐四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悄悄坐了起来，她记得温东远屋的窗户也是大开着，该关上了。
王彩娥披上一件衣裳摸黑出了房门，院子里的月光如水，清风习习，她打开温东远屋的门走进去，借着清亮的月光，王彩娥果然看见窗户全开着，她径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转身往回走……
突然，王彩娥差点喊出声来，她看见在温东远的床对面，那张后来放在那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透过黑暗，王彩娥都能感受到那眼神里的阴冷，月光的白晕里，照着那张紧抿着的薄嘴唇……是婆婆！
王彩娥被吓得浑身一抖，彻底醒了！
“咋了？”抱着她的徐四也醒了，带着浓浓的睡意问她。
王彩娥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愣愣地躺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
“做梦了？”徐四又问。
王彩娥睁开眼，眼睛又落到窗台上，那棵文竹还在那里，窗外的白月光照进来，文竹的枝叶随风摆动。
王彩娥猛的转过身，把头扎进徐四的怀里，身体也蜷缩起来，恨不能全都缩到徐四的怀里去。
“咋着了？”徐四搂着王彩娥，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我刚才，看见俺婆婆了。”王彩娥在徐四怀里说，头都不敢抬。
“别胡说，在哪看见的？”徐四落在王彩娥背上的手停止了滑动。
“就在那个屋，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看着我，吓死我了！”
“你做梦了。”徐四说。
“……我害怕。”
“害怕啥？有我在这！”
“……你去把窗帘拉上！快点！”王彩娥把头埋在徐四怀里，小声地催促着。
徐四起来探过身去把窗帘拉上，碎花的窗帘挡住了月光，屋里暗了下来，王彩娥觉得心里不那么慌了。
两人是第一次在家里的床上缠绵，锁得严严实实的院门又让人格外的放心，徐四和王彩娥难免就奔放了些。
自己的丈夫就在隔壁躺着，一定是自己太过分了才会做这样的梦，王彩娥心里想。
“刚才那个梦，太真了。”王彩娥紧紧贴住徐四，小声说。“你说，咱俩在家里，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温东远就在那屋躺着。”
“有啥过分的！他都那个样了，还能咋着？难不成让你守一辈子？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再说，以后咱俩还要结婚呢，那咋说？”
“结婚，说得容易，温东远咋办？还能不管他了？”
“……不行就继续养着，等打听到他老爷子的消息，就让他老爷子接了去，打听不着就养着，反正将来拆迁，一家能换好几套呢！留出一套来给他又能咋着？”徐四说。
“真的？你真是这么想的？”王彩娥又惊又喜，她等徐四这句话好久了。
“可不就这么想的？你想想，你换好几套，我那院子比你这小不了多少，怎么也得几套，咱俩得多少？一套半套的觉不出啥来！”
带着温东远嫁人这个事，王彩娥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是自己主动追的徐四，还有一个孩子，再提别的好像真的说不出口，没想到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难题就这样解决了，王彩娥不由得心生欢喜。
“徐四，你真是个好人。”王彩娥小声说。
“嘁。”，徐四轻轻笑着：“你知道，当初为啥要你不要小秦？”
王彩娥心里一动，问道：“为啥？”
“我就想啊，温东远那样对你你都舍不了他，对我，应该也错不了，万一哪天我倒下了，你能那样对我，我就知足了。”
王彩娥伸手拍了一下徐四一下：“咋都想着让我伺候你们？咋就那么自私？”
徐四在黑暗里笑了：“谁不自私？我这个年纪了，再找个刘娟那样的，错不起了，老了。”
“不许老！”
“放心吧！咱的好日子长着呢！对了，前两天俺家老爷子找我了，”徐四搂住王彩娥，“迎春街马上就改造完了，老爷子的意思是，不要房子了，要钱。”
黑暗里，王彩娥抬起脸，和徐四面面相觑：“为啥？”
“家里不是兄弟们多嘛！老爷子觉得我这么多年一直干着豆腐坊，要是不改造的话，谁也说不出啥来，这一改造，再让我独占着，怕那几个有意见，老爷子说换成钱，孩子们分分，剩下的老两个养老。”
“那你豆腐坊咋办？”王彩娥问。
“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看老爷子给多少钱，不想了，天还早，还能再睡一觉。”
“嗯。”
王彩娥答应着，转过身去，背对着徐四，徐四立刻从后面贴上来搂住了她。
“向萱在外面住几天？”徐四问。
“两天。”
“还能睡一天。”
“明天你别过来了。”
“为啥？”
“不为啥……就觉得不舒服，温东远在那屋里……”
“那你上我那去！”
“你刚离婚，我去让人家看见，还不以为是我撺掇你离婚的？”王彩娥还没去过徐四的家。
“这不行那不行，向萱好不容易不在家，不能浪费了，再说，你管别人说啥呢！咱俩又不是不结婚，提前播种就是了。”
“去！”
王彩娥在徐四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可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风把窗帘吹了起来，露出了一方夜幕，月亮不知道被哪块云彩遮住了，夜暗了下来，王彩娥迷迷糊糊的，好像又看见了婆婆那双阴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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