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幼子的败家行为还在继续，把家里值钱的玩意一网打尽后，才拉着崔岩坐下。
“既然价钱定好了，等会便可叫人作保，签下契约，钱你准备好。”
程怀真的爽快，让崔岩目瞪口呆。
本来他对这笔买卖并不看好，觉得程家幼子即便再败家，最多只卖掉几十亩土地。
结果没想到不光卖了两千亩土地，还将程府中所有奇珍异宝、名贵字画一起卖掉。
总价十万贯！
崔岩更加鄙夷眼前这个败家子，但脸上依旧笑眯眯：“不用作保，我相信程公子，我现在就让人押送钱财过来。
程公子真是个不可多得……不可多得的……”
一向世故圆滑的他，此时搜肠刮肚，竟想不出一个优美的形容词。
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憋出来：“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人才？
程怀真心里想，程家祖宗要是知道程家出现这种人才，怕不是想从坟中爬出来掐死你。
卖掉了土地，程怀真重重的松了口气。
自己卖掉祖产的事传出去，赐婚的事肯定就黄了。
也多亏自己以前的身份就是个纨绔、败家子。
若不是败家子，自己贩卖起土地来，还真有点道德上的负担呢！
送走了崔岩，府里的下人、杨管事还有徐福，一个个跪在前厅，开始号丧。
“少爷，要三思啊。如果少爷后悔了，徐福可以去把那人追回来。”
“卖都卖了，三思个屁。快起来，去给少爷我办件事。”
……
贩卖土地和珍宝得来的十万贯，大部分被程怀真拿去购买鄠县的土地了，留下一些作为开销。
鄠县，又称户县，属于京兆府。其实和长安相邻，不过数十里的路程罢了。
这个小县与长安城隔河相望，临近蓝田县，县中多山，处于秦岭山脉。
因而农地稀少，土地格外贫瘠，价格便宜。没有世家想要，便被挂在牙行出售。
没想到却被程怀真全部买下，这倒又是一件震动长安城的大事。
鄠县的土地正好在崔岩的牙行里，用荒地换购上千亩良田的趣事被他传了出去。
崔岩名声大噪！
反之，程怀真败家子的身份更是根深蒂固，成了更多人茶余饭后讥讽耻笑的谈资。
好在程怀真早已习以为常，嘲笑、讥讽声被他抛之脑后。
程府，程怀真看着手里鄠县一万亩的地契，兴奋之情不溢于言表。
这个时代，人们只知道鄠县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却不知道这地下埋藏着整个关中地区最大的矿脉。
程怀真筹措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购买鄠县的土地。
因为鄠县不仅有瓷石、高岭土这些制造瓷器的原料，还埋藏着许多铜铁、金银、煤炭。
到了后世，整个西安的矿产，大多都是从那里出产的。只不过贞观朝，没有人察觉到鄠县的价值而已。
程家有了鄠县，带来的财富足够吃上几百年！
现在原料已经配齐，可以搭建高炉，招人准备制造瓷器了。
……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经过了半月，长安城没什么大事发生。
程怀真卖地引起的风波渐渐平静，只是偶尔能够听到有人谈论。
程怀真也没再干什么败家事，安安静静的等待第一批瓷器现世。
这天一大早，程怀真正准备启程前往鄠县，查看瓷器的制造进度，徐福匆匆的跑进来。
“少爷，老……老爷回来了。刚才随老爷出征的亲兵来报，说是老爷回到长安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宫觐见，求天子给少爷赐婚。
现在差不多出了宫，马上就要到家了。”
第一件事，入宫求天子赐婚？
这个老程，果然是亡我之心不死。
程怀真满头黑线，幸亏我早有准备，我把祖传的土地都卖了，我就不信李世民愿意将公主嫁给我！
想到这，程怀真隐隐有一种要挨揍的感觉。
不一会，程府外便听见了马蹄声，正门处只见一位武官打扮的英武男子刚刚下马，杨管事领着一群下人排列迎接。
英武男子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端正的国字脸给人一种肃杀感，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程咬金身后还跟着一位和他长相相似的年轻人，不难猜出，年轻人正是程咬金的长子：程处默。
这两父子和程怀真英俊公子哥的模样对比，有点鲜明……
程怀真：“？”
自己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程咬金久经沙场，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下人们都不敢与他对视。
可一见到程怀真，那锐利的目光瞬间融化了，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程怀真的肩膀：“怀真啊，多日未见，你越长越高了。”
即便这是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程咬金，但程怀真依旧从他这短短一句话上，感受到浓浓的父爱。
他有些触动的躬身作揖道：“大人……”
程咬金身后，程处默还对他比着手势、做着鬼脸，示意等会后院见。
“哈哈。”程咬金面露笑意，道：“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老实，说吧，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果然知子莫若父。
程怀真定了定神，该来的总会要来：“儿子能做什么坏事？只是没去长安大学堂上课。”
“嗯，这件事我听处默讲了，不是什么大事。下次你跟着处默去便是，还有吗？”
“还有就是卖了一点地而已。”
程咬金依旧笑道：“卖地而已，没事，我们程家地多，卖几十亩没有关系。
往后你缺钱，就对为父讲。去年你斩杀突厥有功，多用点钱没关……”
说到这，程怀真突然看见一旁的下人们如丧考妣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卖了多少亩？”
程怀真道：“不多，两千亩。”
“两……两千……亩！”
程咬金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岂……岂不是全……全卖了。”
这叫只卖了一点？
这位面对千军万马都毫不畏惧的混世魔王，此刻尽有些站不稳，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吓得程怀真赶紧扶住他。
程咬金打掉他的手，颤颤巍巍的向着前厅走去，程怀真看着他的背影，想安慰大人，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只能沉默着跟上去。
身边还有个没心没肺的程处默，用手拉了他衣角，眉飞色舞的看着他，摊了摊右手，似乎在说钱分我一份。
等到了前厅，程咬金正欲吩咐：“斟茶来……”
可环顾四周，目眦欲裂，这……这还是程府吗？
摆在这里的红木桌椅不见了；墙上挂的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消失了；还有王右军的书法真迹不翼而飞。
摆在前厅的……
只剩下一张老旧、快要坏掉的木桌，还……还有两条小板凳，一看就不值几文钱。
小板凳……
富丽堂皇的程府前厅内，就放两条板凳、一张烂木桌，给人一种讽刺的感觉。
放在后世，此刻的程府和毛坯房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程咬金眼睛都看直了，当视线转向角落放着瓷瓶的架子时，一声惊呼：
“哪去呢……”
他的声音都尖锐了！
这虎背熊腰的汉子再也扛不住这打击，一下子，扑通一声，程咬金跪倒在地。
程咬金冲着程家祖宗祠堂那个方向，不断的叩首磕头，他双眼噙着泪，哇的一声嚎叫道：
“列祖列宗、父亲大人在上，儿孙不孝，愧对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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