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步入寒冬，飞雪洋洋洒洒就这么下着，一大片一大片，最后也真是盖了一地。
这盖住的还有不少人的尸体。
很难用贫瘠的词汇去描述战争会是如何的残酷，其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大概是没有恩怨和利益的人们，会因为一些不确定的理由生死相向。
最后家破人亡。
“天下的人都知道，魏国打不过秦国……只有他们自己不知道。”
“或许他们知道呢？”
“如果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就不会打起来，不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红鸳深深叹息一声，远远站在战场的边缘一角，靴子踩在雪上发出了生涩的声响。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知道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所以这一仗才会打得这么惨烈。”
易霖走到了红鸳身边，目光深沉。
“就像曾经的如姬会守护东皇一样，纵然东皇有诸多对不起她，可是她却不知道。”
“魏国朝堂的那些人怎样，这些边疆的人又怎么会看得见呢？”
“这一场死战，不正是为了他们的王么？”
易霖讲出了这样残酷的事实，血肉淋漓。
罗网带了不少的人出没在了此地，开始收敛着一些奇怪的尸体，期间还有徐福在一旁指挥者。
对于徐福的炼尸术，易霖并没有阻止或是打断。
只要不是拿活人捣炼尸体，易霖都懒得管。
战场上面是最好的捡尸场所，这里的尸体大都强壮，而且因为有许多尸体生前是被长矛或者弩箭杀死，所以保存地相对完善。
“总感觉徐福这种做法有伤天和，日后很可能会遭天谴。”红鸳撇嘴。
这里世界的人们普遍认知都敬畏鬼神，就算不怎么相信这个东西，但敬畏之心总归是在的。
易霖的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道：“又不是咱们遭天谴。”
“世间或有鬼神，但想来应该不在此地。”
“那在哪里？”
“不知道，或许是天外，或许是仙山。”
红鸳的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随口敷衍着。
看了这一场雪，天下就又少了一个国家。
易霖觉得惋惜，他不反对天下一统，也阻止不了。
没了嬴政，几十上百年之后还有张政，钱政……
他只是惋惜这些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人。
他们还不如活在阴暗角落里面的杀手。
杀手至少还还是为自己而活，做什么事情，图的基本算是一个名利，而这些战死的士兵，可能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斗。
为了家人？
为了名利？
为了国家？
……
理由有很多，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想。
“这场雪下完之后，我要回一趟秦国了。”
易霖掏出了怀里面那封信，递到了红鸳的面前，红鸳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信便烧了起来。
火光幽幽，却在雪白的天地之间显现得有些暗。
“那劳什子秦王疑心可算是真的重。”
红鸳撅嘴，不满地嘀咕一声，轻轻抱住易霖。
易霖笑道：“我与嬴政认识的时间很早，时机很微妙，所以嬴政或许会怀疑我，但是相对而言会要好一些。”
“赵高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甚至在嬴政手下做事并不是太久，忽然手掌大权，嬴政心里不舒服。”
“他肯定怪我，为什么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将罗网的大权交到了赵高的手中……”
易霖说道这里，目光略出一抹怅然。
“这人呐，当了帝王是会变的。”
“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就不好说了。”
日落西山，红霞温婉。
冬日里远方斜阳深处渗透的一抹柔和就像少女被微风拂动的头发丝，妙不可言。
易霖踏上了回秦国的旅途，一批快马，便一骑绝尘。
轻装上阵，什么也没有带上。
如约在咸阳宫之中看见了等待许久的嬴政。
其实嬴政不是在等他，嬴政只是单纯的在等一个答案。
二人对望，易霖的礼节是做得详尽婉转，一点儿也没有忘记，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看着很舒心。
于是嬴政的那一双剑眉上飘着的杀机又轻柔了几分。
“听闻先生病了……”
熟悉的开场白，易霖低头一直看着嬴政的鞋子，淡淡道：“是。”
“治不好的绝症，我询问了许多医者，他们都对我的病症束手无策，这就是天意。”
“我一生杀人太多，终于遭了天谴。”
易霖满口胡扯，怎么荒谬怎么来。
众所周知，玄学是没有办法被论证的，因为它唯一表现的形势——现实，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嬴政凝蹙着自己的眉头，感觉易霖的臂膀莫名就颓塌了不少。
人就是这样，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病来时候皆如山倒。
“真的没有办法了？”嬴政心不在焉的问道。
其实这不是他想问的问题，但这是他应该问的问题。
然后易霖回道：“陛下不必再为贱民的事情分心了，天下如今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陛下操心，在下一人哪里又比得上百姓千万重要？”
“此番回来，其实在下知道陛下的疑虑，不过在下既然敢将罗网交到赵高的手中，自然也会为陛下留下防范和收拾赵高的后手。”
“陛下无需担忧。”
易霖一边说着，他擅长演习，尤其擅长逢场作戏。
合适的语气，合适的台词，应付这样的场面简直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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