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收到易霖的来信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那封信被人快马加鞭从临淄一路疾驰，风雨无阻地送到了咸阳宫，嬴政拿着手中的信仔细端详片刻，眼里乍露惊芒。
盖聂持剑站在一旁，秦王近来一直在与人商榷进攻赵国的事情，奈何赵国有一猛将带兵如神，偏又谨慎细微，总是镇守边疆，不受秦国的任何挑衅，让他们头疼不已，现在易霖来信说三个月后送秦王一份大礼，要一员猛将和五万精兵在秦楚边疆等候。
信中没有透露更详细的信息，但上面的字迹绝对是易霖亲笔。
“我都差些忘了罗网……”嬴政扭动一下自己的脖子，疲累的心情忽然一丝丝的放松，易霖所谓的惊喜似乎让这些时日秦国和赵国僵持的尴尬得到了缓解。
一旁的盖聂始终都是这样的沉默寡言，但凡嬴政不问他什么，盖聂绝对不开口讲话。
于是觉得沉闷的嬴政还是开口询问了，问了一句……
“盖聂，你怎么看？”
盖聂回过神，看着嬴政询问的模样，他迟疑片刻还是躬身道：“陛下，臣没看。”
嬴政一拍头，一边将信纸递给了盖聂，一边叹道：“忙糊涂了，真是……”
盖聂接过了嬴政手里的信，看着上面的内容，仔细审视一遍后疑虑道：“剑邪大人要陛下分配将领和精兵，说明到时候会打仗，齐楚边界那里两方战事都驻扎许久，做下了稳妥的准备，互相知道根底，强攻的一方必然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只是这件事情该怎么做到？怎么让一群明白人去送死？”
嬴政仔细思考了一番，也觉得盖聂的话比较靠谱。
让一个糊涂的人去送死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让一个明白人去送死……似乎听来荒唐。
夏风带着闷热席卷而来，嬴政饶有兴趣地盯着只有那么寥寥数百字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仨月……不长啊。”
“等等吧，五万精兵对于秦国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赵、楚、魏四个国家并不缺少打仗的士兵，军力与后勤均有着相当的保障，即便是在赵国当年因为长平之战被白起一声令下宰了四十万人，他们依然还有着不斐的军力。
……
……
咸阳，尚衣小筑。
老人缓缓褪下了自己的发髻，摘下了那副青铜鬼面，露出了平凡的面孔。
一个同样白发飘飘的年轻人和一个浑身紫衣的官员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中弥漫着无与伦比的震撼！
“旦尺大人便是……掩日？！”
韩非瞳孔缩紧，身子莫名僵硬，一旁的卫庄感受到了气氛的紧肃，握住鲨齿的手用力攥紧，汗水自指间低落，他仿佛无所察觉。
“不要紧张，只是让你们帮我一个忙。”老人背对二人，语气清淡。
他将面具放在了一个特制的木箱之中，箱子的锁正是由旦尺组成，分为上下两部分，合在一起之后便是‘昼’字。
屋子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韩非心下警惕，想要呼唤逆鳞，却发现自己和逆鳞竟然失去了联系！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旦尺的背影，开口问道：“旦尺大人请讲，若是能力之内，非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毕竟在下与剑邪也是挚友。”
为了保命，韩非也顾不得那么多，脸皮厚了起来。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罗网的天子一等杀手，那个罗网最神秘，甚至连吕不韦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人。
他没见过掩日杀人，但是韩非见过易霖杀人。
完全不用想，能跟剑邪名字放在一起的杀手，还曾从剑邪的追杀下屡次逃脱……一定是个极其狠极其狠的角色。
旦尺未答，放好了自己的面具，从另一处的剑台上面拿起了掩日，走到韩非面前，递给他。
“拿着。”
韩非看着眼前的这把剑身略显宽厚的剑，一时间有些懵。
他迟疑了片刻后双手接过了掩日，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双臂稍许僵硬。
“旦尺大人这是……”
“出去说吧。”
旦尺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不舍的眼神看着掩日剑，而后带头离开了这间凶兵满布的房间。
房间内的杀气很重，全部由这些残破的凶兵散发出来，每一个都沾染着一点点逆鳞的感觉，却又不如逆鳞浓厚。
一些断剑和断掉的长戈头还有血迹，与锈迹沾染，上面仿佛附着不甘的冤魂，隐隐甚至能够听见哭泣的声音。
二人跟着旦尺到了开阔的廊亭里面，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们身上沾染的隐晦之气，旦尺请二人吃茶，自己缓缓说道：“这剑回头帮我递交给剑邪。”
韩非沉默片刻，询问道：“大人为何不亲自交给剑邪？”
旦尺笑道：“那样他就知道我是掩日了。”
“江湖上面许多人都盯着掩日，这柄剑不能让江湖人送，一送就没了。”
“你们的身份正好，先存放在你们手里，等有机会了就给他。”
韩非点点头，与旦尺举杯，卫庄站在远处吹风，目光机敏审视着此处宅子周遭的布置。
他看见了很多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精妙绝伦。
“大人看起来和这把剑的感情挺深。”
“挺深，握了有些年头了。”
“多少年？”
旦尺闭目，细细回想一番，说道：“十六年。”
“唔……那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
听到韩非的话，旦尺不以为然，自顾自地浅抿一口茶。
“有多特殊？”
韩非握住茶杯手微微颤抖，于是杯中的茶水也随之一同出现了震荡，洒下几滴青色的水珠在木几上面。
“那年秦国死了一个人。”
旦尺没有回应，眉头微微一皱。
“秦国每年都死人，而且死的不止一个。”
“但那年死去的那个人，尤为特殊……他灭了赵国四十万的军队。”
旦尺闻言沉默良久，叹道：
“白起确是那一年死的。”
“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为什么？”
“因为他怕，所以他杀了赵国四十万的人，这股庞大力量当时的秦国根本吞不下来，一旦出现问题，会对秦国的军事造成毁灭性的灾难……所以他把赵国的那些投降的军士全杀了。”
韩非心底发寒，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老人，肆意地谈论起这件事情，语气几乎没有一丝的波动。
“这就是先王为什么一定要白起死的原因？”
“是。”
旦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后抬头看着韩非那双清澈又深受触动的目光，平静道：
“难道他不该死？”
“功高震主，还让先王寝食难安，每夜都梦见自己的臣子提着血淋淋的刀站在面前，要砍下他的头，白起不该死吗？”
韩信沉默，他无法回答，旦尺也没有向他索要答案。
二人对酌，许久之后，韩信才骂道：
“真他娘的冤!”
第四更，PS。
明天可能只有三更，因为下午要被拉出去唱歌，欠的更新先记着，回头补上。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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