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翻开，地皮上表露了埋藏一冬的生机，红鸳在院子里拿着却邪挥舞着，剑光隐隐。
易霖教她练剑了。
虽然易霖本来不想教她练剑。
但红鸳的确对武功很感兴趣，每每有空的时候就会缠着易霖，易霖没有收过弟子，也不大明白他能够教给红鸳什么。
他那一身的剑术，是在生死之间、杀伐之间磨炼出来杀人技，此番他不能因为要教红鸳剑术，就让她去不停地杀人。
易霖因此生病，红鸳也一定会。
荀子没有信心治好易霖，易霖自然不会有信心能够治好生病的红鸳……杀伐综合征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易霖喝茶养性不只是因为身份，还是在不断地摩擦压制自己的心魔。
他只会越来越强大，如果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心魔，日后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而生过这病的易霖非常清楚病发时候所面临的苦痛，那是一种类似自我毁灭的冲动，几乎无法阻止和抗争。
易霖屡屡都面临着灵魂上的拷问。
他能挺过来，经历过，所以他才不敢保证红鸳也能挺过来，其间忍受的这磨胜过烈火焚身十倍百倍，易霖不想让这份痛苦放缩到红鸳身上。
所以关于教红鸳练剑的这件事情，易霖大都是传授的理论知识，对剑意的理解，而非自己在生死之间领会的技巧。
当那道火红的靓影起舞时候，这院子里面的百花都会失色。
易霖可以天天喝着小茶，就坐在院子里头，半躺在自己的摇椅上面，静静看着她练剑。
看一下午。
到落日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脸上，到红鸳挥汗如雨，剑光锋寒，到茶凉水干，壶中剩下被煮熟的茶叶余温。
咸阳事毕，易霖做了准备，安排了人手，今夜会去见最后一个人。
然后他就会如约，踏上去往齐国的路，去看看紫女，见见这位让自己时常挂念的女子。
“啧啧啧，表情这么认真，一定不是在想我~”红鸳微微一笑，收剑走到了易霖的背后，指尖带着颈间一抹汗珠抹在易霖唇上。
“一会儿我得去见见东君。”
红鸳怔住，抬头看着黯淡的天色，偏头道：“都这么晚了。”
“你晚上还回来吗？”
易霖轻抿嘴唇上的咸味，淡淡说道：“如果我今晚要杀人，我就不回来了。”
红鸳看着易霖身上逐渐变冷的气息，很认真地说道：“杀完人要回来。”
“如果敌人太多，你等我，我跟你一起，再叫上其他人。”
“你现在是罗网的主人，未来也是，我们有很多人。”
“以后只有我们欺负别人，别人休想欺负我们。”
易霖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袂，青衣飘飘，简单朴素。
“我走了。”
红鸳看着他的背影，抬头叫道：“早去早回！”
……
春风轻送，在蟾黎殿外的高台上，有奇怪的人聚集，他们作法，祈求挥呼着什么。
天上的天象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这些人依旧如此，嘴中不是是在念咒还是在骂着那位让他们在这里像一个白痴跳动的人。
那个人就站在蟾黎殿外，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锦衣玉饰，凤眉眉角露出一丝绝代风华，美眸若冠星明亮，那被衣裙勾勒出的曼妙下，本应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身上却有了几分男儿气概。
她抬起头，目光沿着星光远眺，一些常人看不见的变化在她的眼中却凸显地异样清晰，东君借着天象和远在桑海蜃楼之上的东皇交流着，对方对于易霖在道家的作为同样惊奇，甚至怀疑徐福在说谎。
东君的胆子壮了几分，开始冷静地思考，认为易霖当时或许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瞒过了道家的人。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他不过是一介武夫，武功再高也有一个极限，怎么可能削掉一座山？”
东君嘴中轻喃。
而后耳畔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汗毛顿时炸开。
“我不但可以削山，我还能够斩星，你要看吗？”
她猛地回头，看见了易霖熟悉的那张脸。
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他根本没有看东君，深邃的眼神像是一柄绝世利剑，直直射向了遥远的星河。
东君不知道易霖是否能够看见远处的星象，但随着易霖对着远处星河伸出手的时候，东君就知道麻烦大了。
他的确影响不了天上的星辰。
星辰与星象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前者是真实存在的，后者只是一种唯心的存在。
就像思想。
它存在，却无法用实质的东西去描述它。
易霖的指间溢出了某种非常强大的力量，来自于他的精神，汇聚成了剑意。
这股剑意不断地变得庞大，一股宛如实质的力量在凝结，那些游离于星云之间星图中央，隐约出现了一头庞大的鱼，身姿千里浩瀚，鳍刺密布，纵横遨游于星海。
它轻轻摆尾，那副被众人合力勉强聚集的星图在刹那间被拍散，一阵云烟浩淼，惊雷声响彻天地，吓得台上那些人浑身剧烈的颤抖，目光刺透星象那头，易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记得非常清楚，这双眼睛就是上一次他送紫女去临淄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
于是易霖很快就明白了，当初窥探他的人就是阴阳家的东皇。
“有点意思，隔着千完里也能看见我，难不成真是千里眼。”
易霖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而后偏头看着面色苍白，形容不是很好的东君，平静道：“今夜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我会带着你和徐福离开咸阳。”
东君闻言怔住，易霖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但她貌似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方才易霖的那一手已经让东君明白，徐福所述并非虚言，对方的确有削山的能力，手段也远远超出了寻常的武者，恐怕能与东皇一较高低……这样的人若是要强迫她做什么事情，她根本无从反抗。
东君微微后退一步，和易霖拉开了一个舒服的距离，嘴上有条不紊地反击道：“秦王亲赐此府于阴阳家，我等既然朝秦，自然一切当为秦王考虑，先生如此咄咄逼人扬言要带我离去，试问可经过了秦王允许……若是秦王允许，先生可否有什么证明？”
对方不怕阴阳家，总不能不怕嬴政吧？
易霖挥手，不远处高台上的那些阴阳家弟子被无形剑气扫中，在空中喷洒出血花一片，融入黑暗消失不见，尸体坠落的沉闷声响让东君的心头猛烈抽搐。
她暗自酝酿着自己的阴阳手印，虽然她知道这多半没用，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很少威胁别人，大部分的时候……利诱会让我觉得更加具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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