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霖微微抬头，眼中的嬴政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生死之间狼狈求生的少年，如今眼前的这人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眉宇之间尽是指点江山的霸气，眼如星，神如岳，只是远远一观，便让人生出臣服之感。
易霖自然不会受到嬴政的影响，也不至于傻到当面拒绝嬴政。
“酒都喝了，我没有拒绝陛下的道理，只是罗网的势力分布极为冗杂，赵，魏，齐，楚，燕等各国的王室或都对这块肥肉十分感兴趣，数日前李斯大人在去往新郑的路上所遇见的行刺，并非是由其中一方势力策划的。”
易霖语气很冷静，将之前知道的事情一一盘出，呈现在嬴政面前。
“我很理解陛下如今大权在握，十分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的迫切感，但饭得一口一口吃，关于将罗网彻底收束的事情不是难事，我需要时间。”
易霖不是秦国的臣子，无须用臣代替。
私下里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刻意显示得自己彬彬有礼，就像一个饱读圣贤之道的读书人。
嬴政问道：“大约多久？”
易霖想了想，回道：“一年。”
或是觉得喉咙干涩，少了水分，火辣辣的一片，嬴政下意识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语气十分真诚道：
“一年太久了，仨月能行吗？”
易霖平静道：
“欲速则不达，三个月的时间……陛下能够看见罗网这柄剑的剑胚，并利用它去做某些事情，不过若是要看见成品，还需要时间打磨。”
“这个时间是陛下无法回避的。”
嬴政心有不甘，但他已经隐忍了多年，如何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对他而言早就是一门毕业的必修课。
“如此，劳烦先生费力。”
嬴政对着易霖鞠躬，即便是在过往的数年之中，他很少这么做，不过在面对易霖的时候，他很难摆出自己一国之君的威风。
因为这个人曾经见过他最落魄的时刻，见过他像一条丧家之犬的惨败模样，并且帮助了他。
这样的恩情足够值得纪念。
易霖回礼，对着嬴政同样躬身，而后正色道：“此间还有一件事得向陛下交代……”
“阴阳家献给陛下的神奇丹药，陛下最好不要服用。”
嬴政眉头一挑，殿内的烛火微动，光束轻轻染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变化在易霖的眼里是非常显著的，所以他便知道了这个时候嬴政的心情发生变化了。
嬴政的心境与环境没有必然的直接联系。
又或者在冥冥之中确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关系……然后这么一丝一毫的关系被易霖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接下来易霖说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让嬴政安心。
“那些丹药无毒，阴阳家不过是困于一隅之地的小蚂蚱，他们不敢对陛下有所歹意，只是这些人神神叨叨，常在陛下耳边叨饶，难免会对陛下造成不好的影响。”
易霖认为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嬴政的生死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被易霖利用来完成一统的工具，未来某种必然可能的推动者。
统一天下这件事情是不是只有嬴政能做，或许只有天上的人才知道，易霖只知道嬴政有能力完成这件事情，所以他选择了嬴政。
只有傻子才会在明知稳赢的情形下，选择赌博。
离开了嬴政召见他的地方，易霖顺着百级长阶而下，阳光温润如许，透过远处枝叶密集的大树，如鳞点点洒落下方，一个穿着颇为讲究的美人迈着步子朝着台阶上面走，面容之间满是端庄素雅。
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东君停下了自己的步伐，柔声道：“先生上一次所说的宫中贵人，是否就是指的秦王？”
易霖思考了不到半秒。
他决定不回答东君的话，足下未曾停顿，东君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转身驻足，易霖留给她的背影懒散无比，像是山林里头才吃完东西的老虎，正常的步伐里头总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危险。
“蜃楼很小，罗网两千人就能让你们永远都上不了岸，在你有威胁我的想法之前，你应该更清楚地认识你们自己的实力和状况。”
易霖的话让东君浑身为之一震，瞳孔微微聚焦。
曾经的七国，无论是道家还是阴阳家，都没有听说过‘他心通’这门本事，她简单地询问了易霖一个问题，易霖就知道了她准备做什么，震撼之余，东君心头有恐惧与不安，这样红果果地暴露自己内心世界，让人惶恐。
没秘密。
“先生多想了，我阴阳家向来喜爱与人为善，甚少交恶，又怎么会想要威胁先生呢？”
“方才的问题，只是小女子自己的疑惑罢了。”
她摆正了自己的态度，面对未知的危险，东君适时地收起了自己城府，转而换上了一副普通女人的软弱，借此保护自己。
柔弱未必就是缺陷，很多时候也会成为武器和坚实的厚盾，东君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人，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一切，因为如此，当年与她一同争夺东君之位的月神，在许多地方被击溃，体无完肤。
易霖转身，审视东君的眼神变得微妙。
这样直勾勾的审视多少会让东君觉得羞赧面红，只是易霖目光之中带给她的危机感让东君心头警惕无比，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这么具有侵略感。
“难怪月神玩不过你，作为一个女人，你真的很聪明……甚至有些聪明过头了。”
“留你在阴阳家……大材小用。”
易霖的夸赞没有让东君感受到喜悦，反而心头沉重弥漫，对方身为秦国罗网的人，对阴阳家过分了解，言谈举止之中总会说出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东君忐忑，美眸里难得露出了一丝惊惶。
“先生为何如此了解阴阳家？”
易霖深深看了东君一眼，说道：
“我想要你来罗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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