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巷其实不算很长，一条巷子对穿也就那么点儿的时间能让人走完。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买的，红鸳常年在农户乡野长大，对于这些贵妇人奢侈品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出来走了一圈，她的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
俏脸上总挂着点点笑意。
发自内心。
易霖一路走，就一路牵着她，往回走的时候二人因为运动而稍微觉得热，红鸳面色染着一抹胭脂红，仿佛三月的桃花盛开，美的动人心魄。
“你以前也喜欢带着阿紫这么闲逛么？”
易霖闻言回道：
“想……但是没有时间。”
“吕不韦倒台给了我短暂的喘息之机，但不意味着我就安全了，阿紫的武功不如现在的你，我想接她来秦国，又担心日后战乱一起，她会受到牵连。”
红鸳低头想了想，说道：“紫兰轩？”
“是的。”易霖叹了口气。
“她虽然从不提紫兰轩，也说过加入罗网，但紫兰轩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日后带你去咸阳看看，你就知道秦国和其他国家的差距在什么地方了。”
红鸳微扬起自己的侧脸，看着易霖，她心思聪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咸阳没有紫兰轩这样的……风月之地？”
易霖正色道：“我走的时候没有。”
“现在也没有。”
“未来的数十年里都不会有。”
红鸳精致的脸上流露出疑惑，带着两三分天真。
“咸阳的那些……贵人们，不喜欢女人？”
易霖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侧目而视，二人大眼对小眼，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不是。”
“他们的府上自会养着妻妾，如果有那方面需要，那些府邸之中的下人也可以……”
红鸳闻言似乎更加的迷糊，不解道：“这样和去紫兰轩这样的风花雪月之地区别在哪里？”
易霖仔细想想，语气变得有些故弄玄虚起来。
“紫兰轩这样的地方仅仅适合开在太平盛世，不适合开在乱世，秦国的许多贵人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秦国很强，但不至于无敌，这片大地上的其他国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弱者，譬如赵国，譬如魏国，楚国……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和han国这巴掌大的地方一样，兵浅力薄，内政还一片混乱。”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跟着红鸳呆久了，易霖逐渐话痨。
回望几乎无人问津的临巷，二人的脚印踩了极长的一条，雪小盖不住，入目皆是。
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头，却邪剑已然连同剑龛被徐福送至此处，下人妥善收存，每日以露水擦拭。
“易霖，剑鞘我们什么时候去取？”
红鸳盯着专门洗剑的下人，语气里漫着些许跃跃欲试。
七国内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很新颖。
“你要去？”坐在院子里头浇花的易霖眉头一挑。
红鸳闻言偏头看着易霖，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浮现几缕认真的神色。
“易霖，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就烧了你的房子。”
易霖随口回道：“你要是烧了我的房子，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红鸳一阵沉默。
“坏主人。”她恨恨骂了一句。
易霖闻言笑了笑。
“路远，又在山里头，吃喝不方便，你跟我一起过去得吃不少苦头。”
红鸳眸光微动，执拗道：“那我也要去。”
“过来这么久，你还是没适应？”易霖皱眉。
他语气里有几分严肃，身在乱世，温存固然能暖人心，但如果一直这般模样，只会死在温柔乡中。
红鸳与易霖对视一眼，气势弱了几分。
“我又不碍事。”她讪讪道。
这么多年，她确是没有对人产生过这样的依赖感，即便是曾经的天泽也未能让她如此……
红鸳许多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幼稚，患得患失。
易霖对她而言像是毒药，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沉迷和无法抗拒，面对这个新的主人，红鸳的脑子会时常忍不住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会让她脸红心跳。
并且乐此不疲。
相比于身体的熟悉，精神上产生的融洽感同样让人兴奋。
“后天出发，你准备准备。”易霖懒得跟她犟，女人和男人是两种生物，接受了对方的美丽，他也做好了接受对方的缺陷的准备。
譬如……红鸳比起紫女的善解人意，她会有几分像小女孩一样难缠。
这是她可爱的地方，也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好！”红鸳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欢快地跑到易霖身边，红唇轻点在他侧脸上。
……
咸阳，午后雪停。
日出的阳光正暖，东君在自己的小筑内等待，城里头有鸟在盘桓，他们不怎么叫，也不怕冷，没日的飞行都不具有什么规律。
东君注意了它们很久，都是候鸟，寒冬世界不向南飞，不知为何会留在咸阳。
阳光浅浅沐浴，不多时门外有脚步声一二，越过门口到了东君身后。
“事情处理好了。”徐福摘掉了自己的假胡子，随手一把火将它烧了。
东君美目之间光烁闪动，轻声道：“他去道家取剑鞘了？”
“去了。”徐福点头。
沉默了片刻，东君踱步徐徐，似乎有些担忧。
“他带了多少人？”
徐福拿起桌上的茶水，缓缓倒在了茶杯中，嘴上淡淡道：“放心……他就带了一个女人，在太乙山里头翻不了天。”
“北冥子或许还没死。”
东君转身，注目徐福。
“老师曾传授过你望气术，你可能看出剑邪此人深浅？”
徐福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眉道：
“返璞归真境，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敢断言……此人周易不能算，望气术不能窥，一只脚从武道迈入玄门，他的手段常人已经很难揣测。”
徐福虽然在阴阳术和武学一途上不如东君，但望气术却修炼的十分精湛，本身又是世故之人，看人眼光极准，他话音落下之后东君便陷入了极长的沉默。
当日在百越之地，她便觉得此人不简单，没敢与之正面对抗。
惊讶之余，她的内心竟有几分不是滋味。
——易霖很年轻。
一个如此年轻的罗网杀手，凭什么有这样的实力？
思及自己接受过这么多名师的教导，他们夸耀并惊讶于自己的天分，东君莫名觉得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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