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被张扬着挂在了翡翠山庄。
其实翡翠山庄的人不算多，较之之前翡翠虎还在的时候，翡翠山庄的下人已经被辞退了一大半，紫女只留下了一些负责打扫的人和园丁。
易霖送她的这座山庄虽美，紫女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享受，紫兰轩中的许多琐碎小事缠绕她，每日处理完后所剩的时间不多，若不是因为紫兰轩这样的地方不大适合红莲来往，紫女大约半月才会去一次翡翠山庄，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翡翠山庄距离新郑不远，只是上山下山毕竟麻烦，尤其是今年冬日大雪，铺了路上厚厚一层，行路不甚方便。
烛火已点，温暖的光四溢，天色黯淡之后，人都坐在院子里，大红的灯笼遍布整个山庄，寒风虽烈，却被灯笼外的沙纸遮挡，并未影响灯芯。
原本死寂的山庄，此番也有了温馨的暖意。
院子里头的菜，火堆上炙烤的野味，香气盛开，入肺便勾动人胃头馋虫，刺激唾液的分泌，温泉池畔形成了一处天生的勾台式场所，夜风吹进来不似外面那么烈，温柔许多。
“红莲公主，你今夜不回宫，确认无事？”
易霖一边啃着被烤的金黄，肉油滋亮的鹿腿，一边向红莲询问，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纵然此时的公主不如后世盛世之时那般地位尊崇，但随意就在宫外过夜，只怕也不大好解释。
红莲在一旁当真潇洒至极，红鸳满手是油地拿着烤肉，缓缓撕成条缕递到她嘴边，紫女在一旁为她煮着粥，那副模样看得易霖想踹她两脚。
原本这些服务可该是他来享受的！
“放心……”
她嘴中还嚼着肉，口齿不清。
“眉这个时候肯定在跟宫里头那些宫女快活呢……他才不会管我！”
红莲此话说完，一旁的弄玉都觉得微微脸红，她与红莲一般，同样未经人事，但年岁却比红莲更大，又常在烟花之地，所以红莲不懂的事，她都懂。
“小小年纪，尽瞎说。”紫女嗔道，拍了一下红莲的脑袋，小丫头登时就不乐意了，嚷嚷道：“本来就是嘛！”
“那眉自从顶替了父王的位置，就没有上过朝，天天把自己关在后宫里头和宫女厮混，韩.国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完！”
一阵诡异的沉默，篝火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四周的环境忽然变的死寂起来。
红莲见他们这副模样，登时有些被吓住，支吾道：“你们……怎么了，不要吓我……”
易霖缓缓将手里头的鹿肉腿放下，看着火堆说道：“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能看明白的问题，你觉得眉看不明白？”
“他是无能，胆子也小，但是不蠢。”
红莲皱着自己的眉头，认真反驳道：“如果他能看明白，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韩.国虽然死了姬无夜，死了血衣侯，但是还有不少良才，还有……还有边疆的十万大军！”
易霖淡淡道：“你说韩.国有良才……这点我不否认。”
“至于十万大军……你韩.国有个屁的十万大军!”
“姬无夜和血衣侯联手骗了你的父亲，就是因为你父亲的蒙昧，所以他才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在你父亲的眼底，姬无夜虽然够贪，心够野，但在国家边防这些原则性的问题上总不该作假……”
“但实际上，本来人数就不多的韩.国，在攻打百越的时候就又损失了很大的军力，而后刘意陷害右司马李开，为了避免人多口杂，直接连同李开手下的军队一同杀个精光……”
“太子眉成为韩王时候，不再有姬无夜和血衣侯这样的人挡在他眼前，只需要简单查查，就能知道韩.国边疆的真实情况……”
“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你韩.国除了新郑的两万禁军……也没有几个兵了。”
易霖每说一句话，红莲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一分，到了后面她的眼神已然逐渐失了神。
“不……不可能！”
“你在骗我！”
她指着易霖大声说道，眼中已经隐隐含泪。
“骗你干什么？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回韩.国了。”
易霖自顾自地咬了一口鹿肉，一旁的紫女急忙安抚着红莲，并剜了易霖几眼，似是在责怪他欺负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红莲听到易霖这话，叉腰瞪眼道：“谁说得？这里是我的家！”
“本公主想回来就回来！”
易霖点点头。
“所以呢？你是想跟你四哥在一起还是想一个人待在这座城里头？”
红莲被易霖这话说的一怔。
“我……我……”
她沉默了下来。
眼泪也缓缓收起。
似乎……这座城真的没有她所眷恋的东西了。
扪心自问，见到了韩非，她还会回来吗？
当然不会。
“眉已经知道韩.国没有救了。内政有张开地撑着，没有姬无夜，他可以安心地施展自己的手段；边防不稳固，缺少将军布局，可以在韩.国甚至他国寻觅良人；民心不稳可以派人安抚；出现天灾可以开仓赈灾……”
“唯独兵力……韩.国无法补充。”
“地窄人稀，又因为打仗和贫穷，姬无夜与地方豪强的压榨，百姓养不起孩子，自然不会多生，短短数年内，韩.国想要凑齐十万兵力就是扯淡。”
“无论与任何国家开战，一旦别的国家不驰援，韩.国必亡。”
易霖语气很坦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红莲听了之后，却也说不出话反驳。
她只是一介女流，即便贵为公主，但失去了宠爱自己的父亲，新王上任，她不过成了一个牺牲品，红莲对许多宫内之事虽不能完全参透，也多少知晓一些。
“我送你入秦，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今天是大年，本不想与你说这些，但时间已然不多，我与韩非不过是有过几次交易的人，说没交情似乎也有一点，这韩.国他在意的东西许多，我只救你，其他的无力参与。”
红莲偏头看着紫女，后者的眼底有几分宠溺。
她埋头到紫女胸口，莫名流泪。
红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
或许是为了山下那满城的红灯笼。
为了新郑此刻……盛极一时的繁华。
ps：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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