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鹿言情小说网

幻姬传 唐家堡之变

小说:幻姬传  作者:灯火阑珊处  回目录  举报

尽管叶幻很不想去唐家堡,但是在幻海城,唐家堡是除了红衣教,无影门,龙宫三大顶尖势力之后崛起的又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据说,唐家堡在南诏亡国之前,曾也是有着赫赫有名的,曾帮助过南诏国抵御过大炎的军队,也曾和南诏国的国师阿陀罗达成联盟,甚至还让大炎的那位镇北王爷吃过不小的苦头,那时,唐家堡也不叫唐家堡,而叫唐门,以擅长用毒和暗器闻名天下。后来,南诏灭亡之后,唐门也随之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因此,人们都以为那个曾经显赫的唐门再也没有不会有往日的雄风。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唐门在多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唐家堡,在幻海城里成为了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现今,唐家堡主离奇过世,来此悼念的人络绎不绝,礼节上,作为天下第一豪门的嫡长子独孤珏和他的徒弟叶幻自然免不了要去悼念的,何况,这件事背后的策划者便是独孤珏,他又怎么可能不去?叶幻也对那个新加入秘营的周桐十分好奇,几番犹豫之后,叶幻便和师傅来到了唐家堡。

这时,唐家堡的灵堂之上白幡如山,却难得听到一两句哭声,大多数的唐门弟子虽然头戴白绫,身披麻布,但脸上却连一丝伤心痛楚的神色也没有,相反,许多人倒是怒目而视,与另一派的人对峙起来,若不是顾忌着灵堂之上最后的一点面子,只怕这里早便做了武堂而非灵堂了。

“怎么回事?”叶幻低声问一旁的师傅。

独孤珏不动声色地说道:“看情况,周桐是无法以唐家少主的身份继承唐家堡主之位的,而且,以周桐那种尴尬的身份也是无法得到这个位置,除非有变数。现在,场上这两拔人,其中之一是以段如山为主的老一辈唐门领军人,跟着老堡主唐枭一起打下唐家江山,段如山自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继承唐家堡主的,另一拔人便是以范雄信为首的唐家堡的少壮派,尤其以范雄信实力最强,他本身应该达到先天境界后期,甚至快要触及到通玄了,而他还曾亲自设计了唐家顶级暗器-绝命天伞,这也正是为师想要的东西。”

“那师傅,有没有办法可以除掉此人,拿到绝命天伞?”叶幻问道。

“难。此人狡猾阴狠,他定不会甘心堡主位置易主,可能到时就会用那绝命天伞,但若咱们强行抢夺,他很有可能将那伞毁去也说不定。不过,目前,他要防范的是那个人,段如山。也许周桐会有几分成功的机会。嗯?”独孤珏忽然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摇头道:“看来,真的有变数”

“啊?”叶幻愣了愣,问道:“师傅,怎么了?”

“幻儿,你看见没有?那个站在段如山身后的,那个穿着黑袍子,两只手藏在衣袖里的男子,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独孤珏低首在叶幻耳边低语,他鬓边的几缕发丝垂落下来,不觉落到叶幻脖子之上,令得叶幻有些微微发痒的感觉,一抬头,刚好与师傅独孤珏的嘴唇轻轻擦过,顿时脸颊微微一红,心跳也莫名加速,所幸,独孤珏只是将注意力投在对面的那个男子与女孩身上,对叶幻的反应也毫无察觉。叶幻急忙敛了心神,顺着师傅的目光看去,果然,她看见师傅所说的那个男子,还有那个看起来很诡异的小女孩,若说那男子也只是身材比一般人健硕,眼窝深陷,眼光锐利,叶幻暗中查探了下他的气机流转程度,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强的高手,至少也是先天境中期的实力,与自己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是,那个女孩就更让人相当的棘手,头痛了,从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到气机的流转,就像当初董君给她的感觉一样,然而,只有这种人,才更让她感到危险。

“师傅,他们是?”叶幻疑惑地问道。

“那个男的叫耶律洪齐。幻儿,你跟过拓跋凰身边那位叫云朗的男子比试过,觉得他的剑法怎么样?”独孤珏像是考较她般问道。

“中正平和,但也不乏出其不意的剑走偏锋的几招,更多的是重剑术,而非剑意。有点像儒家的那种稳,力求制敌取胜,不是一击致命那种狠。”叶幻沉吟着道。

“对,这个耶律洪齐便是云朗的师傅,是北莽的儒剑大师,在他们北莽的江湖上,他的道行可不止表面实力这么简单,他是真正把儒剑一道练至巅峰造及的地步。据说,在他们北莽江湖如果也有武榜的话,耶律洪齐应该排名在第六的位置。”独孤珏说道。

“这么厉害?”叶幻连连咋舌,又看了眼那个女孩,道:“那师傅,那女孩?”

“你也察觉她的危险了吧?她是北莽的练气师,漪天云。”独孤珏说道。

“漪天云?”叶幻倒抽了一口气冷气。练气师不是单纯的练习气功的那种,而是吸收天地气运气数为自己所用,须知凡人皆有气运一说,简单说来,一个人的运气好坏会决定他是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而一个王朝也有自身的气运与气数,气运气数好坏,也会影响王朝的兴盛还是衰败,大炎王朝曾经绵延三百年,兴盛三百年,就是它的气运旺盛,可是,从阴兰珠篡位夺权到诸侯实力扩大,再到阴兰珠被杀,便是大炎的气运的衰败的时候。练气师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仿佛是气运的宠儿,在练气一途登堂入室之后可以凭借各自的机缘,从金刚到先天,乃至于通玄境中撷取一种甚至数种大神通,一般江湖武夫,别说二品小宗师不入法眼,就是金刚境界的高手,也能与之一战,在压箱的法宝秘术祭出之前,都可不落下风,但若是他们一旦使出秘术与法宝,恐怕连通玄境后期的大宗师都不易战胜。

“师傅,连北莽的练气师都出现了,看来,拓跋凰也有意要对唐门出手了。那周桐似乎有些危险了。”叶幻忧心冲冲地道,再度暗暗打量那个女孩,她的身子很娇小,看起来跟八九岁的女孩个头差不多,长相也跟八九岁女孩没什么区别,不特别好看,也不难看,只是皮肤特别白皙,一头银色的披肩长发,只是,拿在她手中的镜子隐隐地有种诡异的感觉。

“那镜子是什么东西?”叶幻又好奇地问。

“水月天镜。是压制世间执意打破大道桎梏因缘际会得到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宠儿的法宝,那些宠儿越是势大之物,往往不服管束,就想要越过雷池,那么水月天境就会出现施以压制。”独孤珏神色异常凝重地说,忽然他转头看向了叶幻,郑重其事地说道:“幻儿,你千万不要因为获得了那一池金莲之力,便想试图突破通玄境,一定要死死地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在先天境上,你记住没有?否则,你必将有性命之忧,答应我!”

然而,叶幻却沉默不语。

独孤珏死死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还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幻儿!”独孤珏心中掠过了一丝明悟:“难道你已经在尝试突破了?”

“师傅,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被害,我却无能为力。”叶幻终于说道。

“你……算了,由你吧。大不了为师到时与你共进退。”独孤珏无奈地摇头。

“师傅,对不起。”叶幻低下头,有些愧疚地拉了一下独孤珏的手。没来由地,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日傍晚那个伽南心与师傅独孤珏的两人之间的那个吻,还有伽南心那个挑衅的眼神,似乎在向她宣告,她是红衣教主,她是最有能力帮助师傅的人,而你,叶幻,你能帮他什么?你什么也帮不了,你只能成为拖他后腿的那个人。这让她很不舒服,又特别是那个吻,也是在向她叶幻宣告,独孤珏是她的,你想要来抢走他吗?那你叶幻也得有那个本事才对。所以,她特别的不喜欢,特别的不高兴,而且偏偏师傅也没有拒绝伽南心那个吻。

叶幻啊叶幻,你这是怎么了?你竟然嫉妒起那个女人了!你明明喜欢的人是容胤,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又想霸占师傅的宠爱呢?何况,容胤生死未卜,又怎么能转投别人的怀抱?她有些恨恨地暗自捶打自己的脑袋,可是,她是真的不高兴,所以,她想变强,变到跟师傅独孤珏一样的高度,这样她才能够帮助师傅,所以,她没有答应师傅的话压制自己的力量,反而在暗中试图突破自己的境界。

此时,唐家堡主唐枭的四个儿子俱都身披重孝,跪在众人之前,但除了身为义子的周桐之外,唐枭的两个儿子都只磕了三个头就站了起来,站向了不同的阵营,唐枭的大儿子唐昊,二儿子唐伦站到了老派唐门领军人段如山那里,而唐枭的三儿子唐虎,四儿子唐颂则走向了青壮派范雄信的阵营,身后同样站过去许多人,彼此对峙,而无数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望着灵堂里那个棺材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一个绿色的小盒子,那上面写着四字-

唐门令。

正是自古以来只有唐家堡主才能拥有的令牌,只有拥有了它,才能算光明正大地拥有唐家堡。

供桌上摆放着水果三牲,桌子前方是个铜盆,燃着火焰,周桐磕完头后,和唐枭四个儿子不同,默默地跪到一旁,拿过纸钱一张张地放入铜盆,烧给死者。而那唐枭的四个儿子都没有正眼看他,反正无论他们之中谁最终掌控了唐家堡,这个少年,这个他们根本不会正眼看待的少年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在四个儿子心中,他们也知道那段如山和范雄信其实心中也想成为唐家的掌权人,他们不过是借他们的势而已,到时候,他们也不会容忍这些危险人物存在的,只是,到时鹿死谁手呢?

周桐始终跪在地上,低着头,平静而淡漠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十年了,他整整等了十年的机会,忍着来自身体外的各种毒物毒药的摧残,忍着南疆巫者在自己身上施放的咒杀术的痛苦,还要忍受老人为了自己的欲望施加在身体的凌辱与更深的痛苦,这么活着,卑微地活着,不是没有绝望的时候,可是,他的心底还是有着渴望的,不止是对生存的渴望,还有着期望有一天能够成为掌控唐家堡的家主的那一天,他的看似渺小,其实很宏大的野心,终于有天被老人说穿,并再次沦为老人手里的,无法反抗的玩物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完全绝望了,甚至决定就这么被那老人玩死掉算了,然而,那个人来了,那个人以诡谲的手法轻而易举地将那个深深畏惧厌恶的老人给打到哀告求饶的地步。他才惊愕地发现,原来这个令他厌恶恐惧的老人竟然是这么的软弱,这么的不堪一击!完全颠覆了他心中所有的感知!

“怎么样?现在,你想知道怎么由天真无害的小白兔变成吃人的大灰狼吗?”那个男子,那个白衣如雪,风华绝代的男子转过身,目光清冷的凝视着他,却仿佛九天的神祇俯视着微小的生灵一般,甚至那温润的如樱的唇色都带着讥嘲鄙夷的笑纹。

“教我,教我该怎么做?”周桐追上那个男子,在他面前双膝跪下,乞求般地说道。

“可是,这与我有何好处呢?”那个男子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着他仰视着自己,冷酷而残忍地笑着。

周桐身子剧烈地颤抖,继而,他自己低头解开衣衫的扣子,甚至都决定脱下自己的裤子了,那个男子却哈哈大笑,笑得那么张狂,那么地肆无忌惮,然后,他笑道:“我要你的身体做什么?我又没有断袖之癖。我要你的是你忠心,是你的自由,我要你为我卖命,你肯吗?”

周桐愣住了,一时无语。“那么,再见。”男子玩味十足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我愿意,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生一世都成。”周桐说道。

“成交。”男子微笑如狡猾而优雅的白狐。

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的他知道,成功的果实已经触手可及,只是,他再次选择隐忍,却是为了胜利的那一刻而寻机默默爆发。为了这一刻,他甚至主动交出了他辛辛苦苦得到的唐门令,假意做出以此换取苟延残喘的生存机会,扮成一只披着小白兔外衣的大灰狼。

一脸横肉,面目凶狠表情的范雄信忽地冷哼一声,走上一步,向那供桌走去,但早有防备的唐伦,唐昊和段如山几乎同时都闪了出来,段如山冷笑道:“范总管,堡主的头七尚未过完,你想干什么?”范雄信双眼一瞪,面上凶光闪现,道:“堡主死前,曾有明示,谁能找回失去的唐门令,谁就有资格掌控唐家堡。”段如山嗤笑一声,道:“敢问范总管,唐门令真是你找回的么?”“话说回来,堡主生前对周桐小少主是疼爱异常,曾言以后将传位于周桐小少主,何况,那唐门令,据说也是周桐小少主亲自犯险才从那个打伤堡主的刺客手中抢回的,是也不是?”段如山语调里有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范雄信眼中凶光闪闪,蓦地回头向周桐看去,周桐眼神一缩,似乎躲闪着范雄信的目光,中气不足似的,说道:“那个,唐门令只是在下饶幸得到,我已经交出来了,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争斗,也不想当什么唐家堡主,你们一些是唐家堡的功臣,一些入门比我早,人望比我高,资格比我老,我只求能够活命,你们究竟谁做这个位置,你们自己决定好了,别把我扯进去。”

他说话语气之中,低沉颤抖,似乎还有心虚害怕的感觉,范雄信便更不将他放在眼中了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过头来,再不去看他一眼,道:“那你们究竟打算怎么样?”段如山嘿嘿冷笑,道:“不用多说了,还是和我们约定的一样,堡主头七先过,让他老人家走好之后,我们明日再在这灵堂之上决定到底是谁坐上这个位置!”

范雄信狠狠地瞪了段如山那边那些人一眼,而段如山,唐昊,唐伦看他的眼色也不会善意到哪里去,片刻之后,范雄信霍地转身,大步走出灵堂,一大堆的人随即跟着他身后也走了出去。独孤珏和叶幻礼节性地跟周桐打了声招呼,说了句“节哀顺变”,也走了,灵堂之上,很快只留下了周桐一个人默默地跪在地上守护着灵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了,周桐手中的一叠纸钱都放到铜盆中烧的干净了,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白绫之下的他的眼睛漠然而没有光彩。

“义父……”他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义父啊,你看到了么,这些人就算你的儿子,你的手下啊!枉你半生算计,你可算计到了你死后他们连头七都原不打算让你安稳地过……”

周桐冷漠的嘴角,慢慢地泛上了一丝讥诮,冰冷而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笑意。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沉浸在无形的紧张气氛中整整一天的唐家堡似乎也慢慢地进入沉眠,幽暗的灯火缓缓地熄灭,除了那个清冷孤寂的灵堂。

灵堂的门依然向外打开着,凄冷的夜风呼呼地吹过,把灵堂上依旧燃烧的蜡烛吹得明灭不定,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影子。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冬末春初的时分,除了下雪,便是这绵绵无尽的小雨了。门外远处,寂静之中,仿佛又什么声音在低声轻语,似哭泣,似低笑,又似乎根本就是风吹树动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只觉心中有些发冷。

从灵堂上那几根还在苟延残喘的残烛照到屋外的光亮中,这个看似宁静的夜晚,屋外还飘起了淡淡的一层雨雾,如轻烟一般,在黑暗和阴影处,飘过来荡过去,变幻着各种形状。

而灵堂之上,彻夜守灵的人,依旧只有一个周桐。

他仍跪在灵前,低着头,眼光飘忽不定,似乎在看着某个不知名处。在他面前的那个铜盆中依旧满是烧化的纸钱变的黑色纸灰,随着不时吹进的夜风而颤动着,偶尔有一两片散落的纸灰被风吹起,离开铜盆,缓缓地飘荡在屋子之中,然后多半都落回灵柩前方的供桌上,飘落在供奉的三牲盘中。

冥冥中,可还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切?

脚步声忽然响了起来,踏在平整的地面上走进了灵堂。周桐身子震动了一下,任谁来说,此时此刻突然在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回头望去,眉头一皱,面色有些惊讶,显然来的这个人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十分健硕的男子,三十五六岁左右,但服饰却与唐家堡的弟子门人大不相同,方脸凝重,眼窝深陷,眼光锐利,正是那个唐家堡的客卿耶律洪齐。周桐看着耶律洪齐,耶律洪齐也在看着周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事实上从周桐幼年进入唐家堡起,他也看见过耶律洪齐,但他们除了点头打个招呼之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然后,耶律洪齐径直走到灵柩前的供桌前方,拿起桌上摆放的细香,放到一旁一支残烛上点着了,对着灵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又踏上一步,将香烛插在了香炉之中。

周桐耐心地看着耶律洪齐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当耶律洪齐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周桐微微低头,脸色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依然很从容很礼貌地说:“多谢先生。”

耶律洪齐点了点头,道:“我与堡主他老人家到底宾主一场,虽然这一柱香上得有些迟了,但总是我一番心意。何况,我明天便要回北莽,不知何时才会有机会再到中州,希望老人家泉下有知,一路走好。”

周桐还是跪着,看向灵位,淡淡地道:“无妨,想必义父在天之灵,必定欣慰许多的。”

耶律洪齐凝视着周桐,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道:“周小少主,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欢我。”

周桐双眼微抬,似乎没有想到耶律洪齐会突然有此一说,很是奇怪,但看了耶律洪齐片刻之后,仍然心平气和地说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乃是义父在世之时的客卿,在唐家堡德高望重,周桐不敢怠慢,还唯恐先生瞧周桐不起,只是如今义父不幸撒手人寰,周桐心中悲痛,若确有不敬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耶律洪齐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目光也缓缓地转到正前方唐家堡主唐枭的灵位上,在那个灵位之前,装有唐门令的盒子正安静地摆在那里。耶律洪齐看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挥了挥袖子,一阵古怪的香气在盒子四周弥散开来,里面便隐隐传来几声低微而怪异的叫声,似乎有如什么虫鸣一般。周桐脸色微变,耶律洪齐也是一怔,随即忽然笑道:“老堡主啊老堡主,你应该可以安心地去了,你看你养出来的这个儿子,居然还这么的了得,真是不简单啊!”

周桐面容一沉,眼中厉芒隐隐一闪而过,沉声道:“先生,你在说什么?”

耶律洪齐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手轻轻地又朝着那盒子拂过,又是一阵香气,灵位之前的那个盒子里,突然也发出了低沉但十分清晰的虫鸣之声,他缓缓地收回手臂,转头对周桐微笑道:“七星儿蛊,南疆巫蛊之中最难喂养之蛊虫,声如婴啼,喜食檀香,蛊毒堪称七大蛊虫之首,不知小少主从何处得来,为何养在盒子中?”

周桐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待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精芒大盛,整个人忽然从那种沉默颓废,胆小怯弱的感觉变得精干凌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耶律洪齐,缓缓地复述了一句:“七星儿蛊!”

原本幽暗阴沉的灵堂,在他这般一站之后,突然变得似乎有些光亮起来,空气里原本的清冷气息也转眼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凌厉的杀机。

耶律洪齐却看不出有什么畏惧之色,还神色自若地向周桐问了一句,道:“你说,若是你义父知道他的这些儿子啊,义子啊,徒弟啊,门人啊在他刚刚死后不久,就在他的灵前乱来的话,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周桐轻哼了一声,道:“义父他老人家睿智聪明,早就看破了这所谓的礼仪俗法,不要说在他灵前不敬,便是我等在这里互相厮杀,他老人家也多半会笑着看热闹而已。”说话间,他的指尖淡淡的光芒微闪,已经是有着动手的打算了。

耶律洪齐缓缓点头,忽地叹息一声,道:“的确如此,我这十年与老堡主朝夕相处,以他的性格,怕真是如此了。”说着,他看了看周桐,微笑道:“想不到你跟随他时日最短,却反而是最了解他的一个人。”

周桐神色不变,但身子却往前踏了一步,冷冷地道:“先生你,不也是十分了得么,不但看清楚了义父,而且连我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耶律洪齐面容上笑意微微一僵,眼睛向周桐的脚步瞄了一眼,忽然道:“现在已经过了你义父的头七了么?”

周桐一怔,不知耶律洪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但今晚此人的态度委实古怪,高深莫测,更何况他已经看破了自己在那唐门令上做的手脚,只怕是不能留他了。周桐心中这般想着,口中淡淡地说道:“眼下是丑时,刚刚过去了,怎么,先生莫非还有什么指教?”说着,他又向着耶律洪齐走近了一步。

耶律洪齐却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那就好了,让你义父平安过了头七,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罢。”

周桐一怔,还没等他会过意来,耶律洪齐忽地身形一动,转眼闪到灵堂门口,提起开声,大声道:“咦,堡主的唐门令……啊……”他前头几个字充满了惊愕之意,说到一半,明明还完好无恙地站在原地,他却突然如同受到重创一般失声痛呼,想是被什么人偷袭一般。

周桐顿时脸上变色,但已经来不及了阻止,耶律洪齐的声音已经在寂静的夜晚上空回荡不已,片刻之后,似有回声弹了过来,到处都是隐隐的“啊”的声音,最初的一刻,唐家堡中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几乎比原来更加死寂,但只不过过了片刻光阴,无数的嘈杂声从唐家堡各个角落上澎湃而起,如波涛一般轰然而响,但听得无数早已枕戈待旦的人跃然而出,种种问话声,责骂声,喝斥声,指挥声融为一体,化成无形的波涛,纷纷从四面八方向这座灵堂涌来。

耶律洪齐回头微微一笑,对着脸色铁靑的周桐挥了挥手,道:“贤侄,做叔叔的帮你一把,日后你若能坐上堡主之位,千万不要忘了今日之情。”接着,他也不多说,身影晃动,在周桐扑到门边的前一刻,迅速地飞入了门外黑暗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周桐凭门喘息,眼中满是怒火,显然耶律洪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完全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此刻,周围人声鼎沸,眼看着灵堂就要被段如山的无数人马团团包围,周桐狠狠地一跺脚,当机立断,也如耶律洪齐一般投身于屋外黑暗之中,片刻后,隐没了身形。

下一刻,无数手持火把利刃,杀气腾腾的唐家堡弟子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灵堂。

而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夜幕下的唐家堡响起了愤怒的喊杀声,顿时,席卷了整个夜空。

当初升的太阳将第一道光亮投向了大地的时候,从唐家堡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出了的耶律洪齐已经驭剑飞出了半空,出现在了幻海城东北方向四百里外的一个山坡上方,他向山坡下面的那片竹林四周看了看,然后像是发现竹林中有着火光微微一闪,他心中稍定,方才小心地落了下去。

他一路小心地往前走着,但越走越有些疑惑,待看到前方那个女子的身影后,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妙,因为那个明媚娇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指尖玩弄着垂在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唇边含着玩味笑意地对着他说道:“耶律先生,你真的是玩的好妙的一局棋呢!”

“叶幻,你没死?”耶律洪齐心中咯噔一下,他转身便往后走,然而,眼前一花,另一道身影便阻在了他的面前,一身黑色锦袍,如一泓墨色玄月,清冷俊雅,安静淡漠,却自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危险感觉,仿佛那是一只潜伏已久的优雅的狐狸等待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这就要走了么?耶律先生,我们还期待着先生给我们带来更精彩的戏码,不多坐一会儿,聊聊天,怎样?还有,那位练气师怎么不陪阁下一起来呢?”独孤珏慢慢地向着他走来。

“独孤珏,你想做什么?”耶律洪齐略微有些慌张,如果是叶幻一个人,或者是独孤珏一个人,他也有应对的办法,可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就有点让他慌神。在唐家堡的灵堂上他是见过了独孤珏,但叶幻当时易了容,加上飘渺山那边传过叶幻的死讯,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心想只有独孤珏,即便他带了他的徒弟,只要不是叶幻,自然会有人好好的对付他,可是,现在面对这两个人,他真的没有把握。

“那么,先生打算做什么?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的计划,我觉得我们是否有必要坐下来谈谈?”独孤珏笑道。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北莽的使者,很快会和护送咱们北莽公主出使贵国的使者团队入金陵,若我出了意外……”耶律洪齐慢慢向后退,脚下猛地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却意外见到那原本跟他联络的那个人的尸体正趴在地上,一滩血液早已干涸。

“师傅,他好像很害怕呢!”叶幻娇声笑道。

“幻儿,他是在怕你呢。”独孤珏亦笑道。随即,他忽然眯起了眼睛,神色一凝,冷冷地说道:“看来,你终于忍不住露面了,拓跋凰殿下。”

“呵呵,别来无恙,独孤公子,你还是跟咱们初见时般风采绝伦啊!”一身紫色华服,大袖飘摇,俊逸无比,霸气十足的拓跋凰左手提着一杆长枪缓步自山坡走了上来。他身后自然跟着云朗,魔宗的紫裳还有那个练气师漪天云。接着,他视线一转,朝着叶幻望了过来,彬彬有礼地笑道:“叶幻姑娘,幸会,咱们又见面了。叶幻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率性可爱呢!”

“幸会,拓跋凰殿下。”叶幻冷淡地说。相比初次见面,她心中早已没有了对他的任何的好感,这个男人太狠绝,太可怕,若非他三番四次的搅局,师傅独孤珏的秘营不会遭受意外的损失,不会导致师傅无法及时赶到飘渺山,不会导致自己身负重伤,不会导致容胤生死不明,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转眼却会设下可怕的连环的毒计,丝毫不会顾及她的生死。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的阴谋家!虽然师傅,还有容胤他们也很狠,也会步步为营,但他们却绝对不会伤害她,他们会给她很安心的感觉,会给她家人一般的感觉。

“独孤公子,孤应约前来,这诚意足够了吧?”拓跋凰笑道。

“足够。”独孤珏微微颔首,然后,他扭头对叶幻道:“幻儿,你好好看着,师傅将教你天涯剑的道之真义-”

“师傅?”叶幻有些担心。

“嗯,叶幻姑娘,看来令师可谓煞费苦心啊!”拓跋凰微笑道,但他的眼底已经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森冷的杀气。

因为,他们的生死斗即将开始,不死不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

上一章  回目录  阅读下一章
(按左右键翻页)
幻姬传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