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此刻只余年瑾和男子二人。
“这位大人,可还有事?”年瑾先开了口。
男子微笑着看着年瑾道:“无事,在下送二殿下回去。”
年瑾微微变了脸色,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半夜敢在皇宫里抓人,想必是上面有人授意。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起刚刚可怖的景象,年瑾狐疑地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男子。
许是洞察到了年瑾的想法,男子再次开口:“这么晚了,二殿下独自一人来·····此处。”他垂眼顿了顿,继而说:“在下若是没有记错,含苞苑可不是您能随意出入的。”
含苞苑,她住的地方是含苞苑。
见他一直在试探,年瑾心中思付了几秒,换了一副天真的样子,故作俏皮地说:“那一方小天地怎么困得住本公主?”年瑾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他忽而笑得明亮:“我翻墙出来的。”
看着眼前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的年瑾,男子心下疑惑更重,见她面色不改。“二殿下和传闻中不同。”他淡淡开口,随意的偏过头,不去看她眼里的亮光。
“传闻······”年瑾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低下头,随即皱着眉“啧”了一声,抬头望着他说:“这位大人,有一事我觉得很不公平。”
看着她认真询问的样子,男子眼神暗了几分,问:“何事?”
“我并不识得你”,年瑾轻轻扯了扯他胸前的衣领,这人认得她,并且······“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最后一句话,冰冷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男子瞳孔猛地放大。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年瑾右手被男子拧着,因为疼痛她的表情算不上好,簪子碎成了三段,散在地上。
“二殿下的花招可真多。”男人的眼里带着戏谑,嘴角的弧度却透着残忍。若不是他早有戒备,那簪子岂不是直接刺入他的喉咙,思及此处,男子手里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痛感加剧,年瑾痛呼道:“不要,别,大人,别。”她的眼里充满了哀求。
“哼。”男子冷笑一声,放开了她。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年瑾重心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
跟这个人无法硬碰硬,她正想着,忽然天旋地转,年瑾被男子抗在了肩上。
“做什么?放开我!”
“在下送二殿下回去。”
“······”
湖蓝色的纱帐里,少女躺成一个大字,呆呆地出神。
年瑾拿起手中拇指大小的玉牌,白色的玉晶莹剔透,正面工整地刻着“千户”两个大字,周围都是复杂的花纹,背面小小的一行写了三个字,年瑾用指腹摩挲着,喃喃道:“宁纪尧。”
昨日那人是从正门将她送回的,她现在还记得那些禁卫军惊异的眼神。
“连个人都看不住,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此处需加强看护,明日我会派几个锦衣卫过来。”
“这······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我说了算。”
“······是。”
年瑾烦躁地坐起,血亏,现在她想出去变得更难了。感到右手腕还有一丝疼痛,她揉了揉,看到一旁的玉牌,年瑾嘴唇微抿,拿起玉牌收好。还不算太亏。
屋外喧嚷起来,年瑾下了床,到桌边推开了窗,只见几个人围着院墙边的那颗树讨论着什么,领头的年瑾认得,是昨晚穿飞鱼服领命的锦衣卫。宁纪尧派来的人。年瑾不再多想,关窗出了门。
刚出门,红一便迎了上来。
“二殿下。”红一俯首。
年瑾表情不善,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是你?王丽呢?”
红一不卑不吭地答:“王姐姐领了罚,眼下正在修养。”
年瑾目光下移,瞟见红一手背上的红痕,心下一紧,因为昨晚的事想必她们也不好过。轻轻叹了一口气,年瑾望着院子里的那群人说:“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是都卫府的付大人,受命要把院子里的树砍了。”
“什么?砍了?”年瑾顿时有些气恼,立马走了过去。
“哪位是付大人?”年瑾语气不善,眼盯着那个身着飞鱼服的人。
那人知道年瑾明知故问却也不恼,干干笑了两声,双手向前拱了拱说:“在下付文彦,担不起二殿下大人的称呼,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叨扰了二殿下,还请二殿下恕罪.”
呵,这语气里可听不出丝毫歉意。
“本公主虽说是被禁足于此,但在含苞苑,做什么也得经过本公主的同意吧?”年瑾打量着付文彦,和宁纪尧一样是个笑面虎。
付文彦一时沉默,放下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年瑾,没有正面回她,反而敷衍道:“二殿下不如回房休息吧。”
这是丝毫没有把她这个二公主放在眼里啊,年瑾深知自己毫无势力,今日恐怕这树非砍不可了。可惜了,没了此树,翻墙会有点难度。
“红一,搬张摇椅过来。”砍树是吗?那就好好砍。
红一将椅子放在了一旁的小亭子中,年瑾躺在上面,摇着扇子,吃着点心,品着茶,好不惬意,竟是一副监宫的做派。
付文彦对她的举动依旧不理睬。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年瑾笑了笑,却有点苦涩。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新的生命固然美好,但这二公主周围奇怪的事情让她觉得束缚又压抑,无法掌控。一个从未踏出过门的公主,却一眼就被都卫府的千户大人认出。看似平静没有风波的生活,但掌管着这一切的王丽身后还另有其人。是以,似乎谁人都能来拿捏这小小的含苞苑,唯独她不行。
“砰!”巨大的枝干倒下,发出不甘的哀鸣。
“二殿下,告辞。”付文彦向躺在摇椅里的年瑾微微颔首,命几人抬起枝干向外走去,他跟在最后,打了个哈欠,回去复命咯。
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年瑾缓缓开口:“清扫一下。”
“是。”红一退到一旁,叫来了一些宫女。
都卫府的一个房间里。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宁纪尧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付文彦。
付文彦思付了一下,说:“除了一开始有点生气,二殿下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宁纪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探过年瑾的脉搏,她不会武功,就会些拳脚功夫。而据他观察,含苞苑里没有那棵树,年瑾是不可能翻得出墙的,如今砍了那树,她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还有一些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继续派人盯着。”宁纪尧说到。
“是!”付文彦领了命令,转身离开。
“等一下,去内务府给我领一块令牌。”宁纪尧说着,抛给付文彦几张叠好的纸。
付文彦接过,狐疑的看了一眼宁纪尧,问:“原来的呢?”丢了吗?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宁纪尧有一丝不悦。
付文彦努努嘴,推门出去了。
昨日办了太多事,不知那玉丢在了哪里,要是被有心人拿了去,恐怕会出事,得做块新的,让之前那块作废。
最近几日,年瑾在含苞苑里重复着无聊的生活。院里没了那棵树,看着空旷了许多,算算日子,也快到端午了。
王丽这几天重新接管了含苞苑,年瑾觉得王丽多了点心眼,几乎对自己寸步不离。年瑾懒得在她面前耍花招,此时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策略。只是最近发现,王丽和红一的矛盾好像变大了,王丽不再允许红一近身伺候年瑾,反而换了一个陌生的丫头。含苞苑里那些暗里的事年瑾不想参和,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这两天,年瑾又读了几本二公主的藏书,都是些话本子,打发时间用的。这二公主的书房里,除了话本就是些描写山水的读物和一些宫廷礼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年瑾无聊地翻了翻几张山水画的图纸。
“啪!”屋外传来了一些动静。
年瑾拧眉看向紧闭的房门。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是王丽的声音。
红一的脸偏向一旁,嘴角有血溢出,她转过脸来,眼里含了泪水:“王姐姐······”
王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看了一眼背后关着的书房的门,将红一拉到一旁,低声说:“红一,我念在你家中有母亲和幼弟还要养活,没有贬你去劳奴司,你若继续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不讲情份了。”
“王姐姐,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那药可没那么好得,屋里那位要是出了事,上头自然有人会要了你的小命。”
“可是,母亲病重,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闭嘴!”王丽似乎怒极了,望了望四周,拉着红一去了别处。
屋内。
年瑾合上了书,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她知道,王丽身后的人在暗中护着她,出于什么目的她并不想探究,因为那终归是这位二公主的事,而她是年瑾,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何况她终将摆脱这个牢笼。
其实每次喝完汤药,年瑾都会觉得有些乏力晕眩,本来以为是那东西的副作用,因为过一会儿不适的症状就会消失,直到王丽把红一换走,就像她亲手负责年瑾饮食起居一样,亲手负责煎药,自那次起,那种不适再没有犯过。此事,年瑾没有追究,太医说那是慢性的东西,停掉就好了。她也不太想追究,怕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无伤大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王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今日是端午节,皇宫里一片喜庆,就连含苞苑也不例外,看着亭子边的绿植上挂满了金色的小月饼,年瑾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小王,晚宴快开始了吧。”年瑾看着落日,轻声说到。
“已经开始了二殿下,回屋吧,晚膳已经备好了。”王丽柔声地说。
年瑾点点头,进了屋。
桌子上摆的比往日要丰盛些,年瑾坐下,心不在焉地吃着,进行到一半时,王丽俯身说:“奴婢去为殿下煎药。”
“嗯。”年瑾漫不经心地回答。药物每次须在饭后服用,王丽每次都在年瑾吃饭中途去煎药。大约一刻钟,时间还算充足。
王丽前脚刚出门,年瑾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门口还守了两个宫女,年瑾翻窗出去,小心地回到房间,从床下翻出早已准备好的便装,换好,拿出登山用的那种钩子,将长绳卷好抱在怀里,走到桌前拿起白色的玉牌揣进兜里······
忽然后颈传来剧痛,年瑾只觉眼前一黑。
红一甩了甩手,冷笑着看着地上趴着的年瑾:“行动。”
房间里瞬间出现几个黑衣人,有两个抬了一具尸体放在挂着蓝色水帐的床上,一个抬起地上的年瑾随红一离开,其余人开始在地面撒着不明液体。
“失火了!失火了!”有宫人喊着。
“快取水,灭火!”
咻!砰!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御花园里热闹不已,明黄色的衣袍坐在高处,与旁边同样盛装的女子低头说了些什么,女人低头轻笑,红晕攀上面颊。
“得手了。”一名玄色衣襟的人附在男人的耳边悄悄说到。
男人鲜红的唇微微勾起,骨节分明的手晃晃了酒杯,一饮而下。
“报!含苞苑失火了!火势太猛,二殿下生死不明!”一名禁卫军冲到了宴会中心,打断了歌舞。
“什么?”高座上的女人,脸色忽然发白,险些晕厥。
“皇后娘娘!”身后的宫女惊呼出声,搀住了她。
“彤儿,你怎么了?”年安见她面色如土,焦急地询问。
“皇上,快命人去含苞苑,瑾儿还在里面。”刘彤拽着年安的手,着急地说。
见刘彤喘着气,快要昏厥地样子,年安将她打横抱起,命令道:“传太医,含苞苑交给都卫府处理。”说完,抱着刘彤离开宴会现场。
两位主事的离开,静贵妃自然成了这场宴会的代理主人,衣着华美的女子慢慢起身,安抚着大家:“诸位莫急,只是一处小院子着了火,陛下已经命人去处理了,咱们继续。”说着举起了酒杯,向周围敬酒,大臣文人们再次热闹起来。
跪在地上的禁卫军只得退下,歌舞声再次响起,场子恢复了刚才的喧闹,一时天空中布满烟火。
“静姨娘,儿臣心系母亲,先行告退。”年显维对林佩佩行礼,彬彬有礼地说到。
林佩佩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大皇子自是挂念皇后娘娘,去吧。”
年显维微微颔首带着侍从离开。
“不知皇后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林佩佩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热闹的会场,只觉得是个大大的烂摊子。
“母亲不必劳心,含苞苑的事不用我们费心。”年立平静地说着,给林佩佩斟满了一杯酒。
林佩佩瞟了他一眼,推开酒杯,冷冷地说:“不想喝了。”
年立收回手,退到一旁,乖顺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如止水,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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