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死死搂着陈时，并未注意到陈时耳根子发红。没错，魂体也会因意识做出反应，换句话说，即使是鬼魂也会有情绪。
“我让他离你远些，你也离我远些。”陈时说罢，便施法将缠在新生鬼手臂的锁链松了松，并设下了个隔离咒，于是那个新生鬼便只能在离我们两米周围的地方前进。
他身上的衣服被我扯得很凌乱，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我也不好意思继续攀附在他身上，于是只好紧紧挨着他行走，目光却仍旧死死盯着他。
“我好看吗？”陈时发问。
我点点头。
如果不好看，我大概也不会一直看着他以此来减少我对身后那只鬼的恐惧感。
陈时笑了笑。
他五官很硬朗，眼窝深邃，面容白净，在阳间恐怕是能出道的水准，可惜了，啧啧。
只不过，私心上他只能往后排一排，毕竟我那个心上人每次让我想起来的时候都自带了一层光晕。
想起他，我不自觉嘴角溢满笑。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身后的鬼粲粲地笑着。
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极安静的环境下，我不免回过头去看他，鬼发笑都自带恐怖音效，阴森之至。所以我转过头又扑上了陈时。
我有理由的好吧。
我的心仍旧是忠贞的，我发誓。
“闭嘴！”陈时呵斥，眼底散发出独属于地府工作者的威压。
让我不免想起前两天我就是在吴涛的威压下签订的不平等合同。
气氛恢复安静地时候，我忍不住问陈时：“陈时，你说，吴涛是咋样的领导啊？严格吗？”
“涛哥对员工来说很负责任。”陈时毫不犹豫地答。
“可我听说他很苛刻的，有员工给他白打工，一年都无休。而且我的工资连最低工资标准都达不到！”我无能狂怒。
可陈时却一副疑惑的表情：“谁跟你说的？我从来没听过他克扣任何员工的工资。你要是没拿到标准工资可以问人事要工资条，看看是不是被换成了其他什么奖励。我之前听说有小鬼贪恋人间，将天地通宝换成了阳寿。”
“换阳寿？”我打断了他，因为我从没想过还有这种路子。
“对的，就是你工作一个月可以有一周时间的假期返回阳间，寄托在即死之人身上。”
“福利这么好？”我有些心动，回到阳间就就意味着有时间可以将以前做个了断，然后自己孤独地前往下一世或者修炼成仙。
“嗯。”陈时肯定地回应我。
接着又是一阵的沉默。
我这里还没把合同看完，因为昨天一直在被咒语，也就不知道吴涛将我的薪资换阳寿了。
接着我们到了黄泉路。
陈时转身对领来的鬼魂说：“我们送到这里，你去前面判官审判处对你的前生接受判定。然后往前直走过鬼门关，如果你罪恶重会在那被羁押去地狱服刑，如果没有就继续直走往奈何桥喝孟婆汤。再然后就跟着那边的阴兵前往投生就好了。”
鬼魂点点头便往前走。
尽管忍不住反胃，我的第一项算是在带领下完成了。
只不过，看着往前走的早已麻木的鬼魂。心里难免感慨。
“人活一世，循环往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陈时看着我满脸迷惘，却心下了然：“我以前也想过这个不过想多了也没用，规则是这样的，人是按照天定的规则走的。人会称这规则为命运，我们更习惯于称为天道。上天自有它的道理。”
“嗯，所以不自由毋宁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符合着。
“你还小......”陈时淡淡地说道。
“是啊，相比你们来说我是很小了，毕竟吴涛都是大清来的。阳间时候，大概算得上是我的曾曾祖爷爷那一辈的。”
“不要阴阳怪气，涛哥是为了一个人才在这个职位上待了快一千年。”
“说说。”
我发誓，我从来没想过在地府也能吃到瓜，还是这么甜的瓜。
“我也是听说的，你喜欢就听听好了......”他无奈地说:“听那些入职早的主管说，涛哥是清朝道光年的秀才，刚考上秀才的时候同村的一个姑娘去世了，据说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然后涛哥就殉情来了地府。”
“那他找到了吗？”我激动地问。
乖乖，21世纪这样感动天地的美好爱情已经稀少无比了好吗？
“如果找到了就早早投胎了，不可能还继续在这里吧!”
“那那个姑娘去哪了呢？”难不成这是虐文专有的情节？
“我要是能知道涛哥怎么能不知道？不过有种说法是灵魂消亡了，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
“所以，你觉得你也能完全地消亡？”这孩子大概是听说这件事，所以才想努力工作求个真正与世长辞的恩惠。
“嗯。”他便沉默了。
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抱抱他：“别这样，能不能真正消亡还不知道呢，还有大把事情等你体验呢！你不说了，轮回是天地的规则，我们只能顺应吗？还有可以和孟婆汤啊，不是说喝了就可以都忘了？”
“可是我不想......”
“不要这样啊——你长这么好看，其他鬼都很可怕，不要走啊——”我仍旧抱着他泣不成声，吸引力好多目光，不然怎么说怕鬼笑更怕鬼哭。
我得承认我是个很感性的人，他说这些话就如同在阳间时候，其他人语气极其肯定地对我说他不想活了，然后从楼顶往下一跃那样。在我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我不知道灵魂消亡会有多痛，但是死亡本身就是件令人疼极了的事情，比如在我被车压过的瞬间，我的肉体几乎被分裂成两半，手臂上的骨头能听到碎裂声，灵魂被抽出来的时候，魂体如被水浸过般汗涔涔。我不知道生育的疼痛，但一定没有死亡更痛。再这样的基础上让灵魂再消亡，那一定是最痛的了。
“我还有两年时间，放心吧，还有更好看的鬼的......”他安慰着我。
“不行，你第二好看，其他人没法代替了！”
“那如果是第一好看的人来了这里呢？”
“他来不了的，起码两年之内来不了！”
我仍旧死命抱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了鬼之后会这么...说好听是娇气，说难听是烦！
也许是没有了肉体的克制，欲望就都出现了吧！
“好了，别哭了...”陈时无奈。
我收了收泪水，摸了摸，是红色的！
“因为你离肉体不久，魂魄一直浸染在血液里。”陈时看我一脸惊讶地表情解释道。
“那久了呢？”我追问。
“不知道。没见过老鬼哭的。累了吧？吃饭去吧！”
坦白说，陈时是我来地府见过最温柔的鬼。
虽然我也没见过多少鬼。
“鬼要吃饭吗？”我很奇怪。
“嗯，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过吧？”
“嗯......”
我看着扁成纸片的肚子，难不成还有机会养回来？
地府设有一个专门的食堂，里面的食物也是魂气，顾名思义，就是鬼魂的戾气，一般都是从地狱里那些作恶多端的鬼身上搜集来的。魂气用来煲汤，或者化成个魂球，直接吞。当然，并非是戾气被直接吞下，这样会令鬼损失心性，所以通常是内部的厨师先将戾气炼化成干净的魂魄力。
陈时说戾气可以最大的帮助提升法力，还有保持魂力。
听此话，我多吞了几个。
好胀。
于是陈时带我去了个鬼市，其实和步行街差不多。
“这边可以挑选你的魂器，帮助你工作用的，就比如说招魂幡可以直接将鬼招你面前不用你跑了。”陈时像我阐述，那模样像极了导游。
“不过就在这些地方挑魂器吗？难道不是在某个秘境处，要过了守护神兽的关才可以拿到吗？”我问道。
“大能一般都是得了机遇才有高强的法器，不过，我们只是底层工作人员。”
好像确实是这样，我只是个最底层的鬼。
我看了看鬼市上的东西，发觉我连底层工作人员都有一定的距离。
锁魂链，九十个天地通宝。
陈时好像用的就是这个，我羡慕的看了眼他，满眼里就差硬生生地写上“有钱人”这三个字。
“我用的不是这个，是升级版的。”
淦，好像更有钱了...
低级招魂幡，三十个天地通宝。
渡鬼符，五个天地通宝。
我有丝丝心动。
“一次性的......”
一碰水浇灭了心动。
灭鬼枪，三十个天地通宝。
阳间枪m416，经开光，击穿鬼魂致死，射程一里地。买送十发子弹。
看下来性价比算最高了，外观也很酷，我巴巴地望着陈时：“小时时，跟女孩子逛街有没有什么需要表示的吗？”
“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该叫什么?”突来的亲昵称呼让他有些脸黑。
“好嘞，哥！”
我看着他掏出钱袋去付款回来，拿起我的枪摸了摸，真帅！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帮你继承你的天地通宝的！”我做出义气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脸黑了...这是接触一天下来第一次脸黑。
接下来我又收获了一副开过光的手铐，几张符纸。当然与此同时也收获了足够我偿还几个月的债务。
扶手长叹，鬼生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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