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休养,加上药物的配合,初叶抑郁的情绪改善了很多。有时候还会主动提出和阿姨叔叔一起饭后散步。他们对她的变化很惊喜。
叔叔阿姨问过是否需要休学。可是已经临近高三,白初叶知道外婆一直希望小叶子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毕业后找份工作,尽快养活自己,她才能放心。而且,她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麻烦叔叔阿姨。
白初叶坚持要复学,并答应他们,如果抑郁症再次发作,就告诉他们,配合回家休养。
回到学校当然少不了一些议论纷纷。可是叶元秋让她不要在意。
为了看着她,他快要成了一个二十四孝保镖,无论上课下课都跟在身边。除了帮忙补习落下的功课,还尽可能地用各种借口让她走出教室去透透气。
“吃了你妈妈开的药我已经好多了。”初叶劝他,“你喜欢打球就去打球。你需要备考竞赛就去备考,真的不用陪着。”
“谁说我是在陪你!”他面色一红道,“你知道我未来的志向是什么?”
“什么?”
“医科大学。”
“像你妈妈一样,研究我这样的神经病?”
“你能不能不用神经病这个词说自己。”他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头心,“总之,我想当个医生。你就当,是一个很好的病例,让我研究。”
“所以,我是你的小白鼠?”
“我不介意。”叶元秋裂嘴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钱包,“走吧小白鼠,我们去小卖部买一些填肚子的饲料。”
“你妈妈怎么说?”白初叶嚼着巧克力问。这是叶元秋挑的零食。他说,巧克力里有多巴胺,吃起来能让人快乐些。
“说什么?”他不解地问。
“就是,你的同桌是一个神……”收到了他的刀眼,初叶马上换了个词,“是个抑郁症。”
“哦,我妈说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他耸了耸肩,“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
“可是要高三了,你不觉得这样会耽误你学习?”
“你就对我的学习这么没信心?”他弯下半截身子凑近她,“你难道不知道,我可以通过给你复习,帮自己查漏补缺,也可以接受你的语文辅导,提高总分?”
“所以,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
他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揉她的头心:“小样的,你竟然知道开玩笑了。”
“你妈的药有效嘛。”她揉揉了脸,胸口竟有有一阵久违的心跳。
“哎呦,小两口腻歪呐!”跑来的卷毛和眼镜是同班同学,叫夏邦汉和张大威。他们也是叶元秋的哥们儿兼球友。“难怪你现在都不跟我们打球了。”
“去,胡说什么呢!”叶元秋红着耳廓,举起拳头佯装挥了挥。
“叶元秋你该感谢我那天推了你一把。”夏邦汉晃着一头卷发,“要不然,你也不能撞回来一个媳妇儿。”
“夏邦汉,你再胡说!”他回头慌乱地白初叶劝慰,“白初叶,你甭理他们。”
她点点,也想让他别着急。
这种事,她不会误会的。
快要放学了,叶元秋碰了碰白初叶的手臂。
“一会,可不可以看我去打球?”
“啊?”
“今天放学有一场和三中的友谊赛,我是主力前锋,必须要参加。打完球我再送你回家。”
“那我自己回去。”初叶跟他解释,“你去打球吧。”
“你就这么不想看我打球?”他沮丧地垮塌着脸,两根总是上扬的眉毛呈了好笑的倒八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对我已经很照顾了。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可以自己回家。”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就是希望你能看我打球。”叶元秋一脸认真,“现在,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明白吗,白初叶。”
他需要自己?
那颗麻木的心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让她感受到了它的动力和一股活气。
白初叶不知道该怎么跟叶元秋解释,这四个字的意义。如果可以,她想对他说很多句谢谢。谢谢他需要自己。
初叶低下头,以防他看穿了心底事。
“知道了。那你得好好打,别输了。”
“真的吗!”他欢呼了起来,那声音吓到了其他正在整理书包的同学。可叶元秋满不在乎,甩着书包冲到教室门口,回头冲她大叫,“白初叶,我在篮球场等你!记得给我带瓶水。”
他消失在教室门口。只留下面红耳赤的白初叶和一教室的窃窃私语。可就像叶元秋说的,为什么要在乎呢?
她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白初叶看不懂篮球,但球场的欢呼却半数属于叶元秋。他真是个明星人物。她不由地发呆,这样耀眼的星星为什么会围着她转?
一种怀疑与失落陡然而生。
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身边第一次见到一个抑郁症患者,才会特别好奇。对,他妈妈是心理科医生,他其实只是好奇这样的病患在现实中有什么样的症状。
她开始在心里嘲笑自己:白初叶,你疯了吧。你竟然在想叶元秋是围着你转的?你们至多高中同学一年,以后他就会从你的世界消失。你这样恶心的人,竟然也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疯了吧。
“初叶!白初叶!看到了吗!”
叶元秋疯狂的呼唤将初叶从悲伤、质疑甚至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唤醒。
他掷了一个压哨球,正无比兴奋地跟她挥手。
白初叶也笑着跟他挥手。可心里却是一阵害怕。她知道场边有太多的眼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他们一定在嘲笑,嘲笑她的厚颜无耻,不自量力。初叶将手里的饮料放在了观众席上,在叶元秋和队员相拥欢呼的空档逃离了球场。
啊,那感觉又来了。
黑暗,窒息,绝望——
白初叶走在路上,可却像被包裹进一个水球里。路上的车水马龙听不见,也看不见。温暖的夕阳是黑白冰冷的。她就像一只蜗牛,背着一个很重很重的壳,拼命向前爬。
好歹,要爬回家啊。
初叶用最后一丝的理智跟自己说。
水球开始向中心挤压。她扶着一棵树,不停干呕。胸口被填满了淤泥,又腥又臭。初叶试图要把这些淤泥呕吐干净。但越用力,腥臭味就越浓烈。
吐不完的,也吐不干净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会被淤泥淹没的,因为你本身就是团淤泥啊!
“白初叶!白初叶!”
叶元秋上前不停帮她扫背。他的手一下又一下,那水球慢慢地,慢慢地变薄了,让她能感受到他骨节的力道。
“叶元秋……”白初叶站起身体,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你不是在打球吗?”
“打完了。我没在观众席上看到你,就追出来看看。”他笑了笑,“本来我还有点生气,你怎么不给我送水。”
“我……放在椅子上了。”
“你为什么不能拿给我?”他叹了口气,“今天助我投进那个压哨球最大的动力,就是赢了这场比赛,可以喝到你送来的水。”
“对不起。”
“现在我知道了,你又不舒服。”他抚着她的头心,“没事,还有下次。下次我还会赢。”
“叶元秋……”
“你好点了吗?”他接过初叶手里的书包,挂在脖子上,又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送你回家。”
“我,可以自己走。”
“快上来!”他捉住一只冰凉的手,“你那么瘦,我轻轻松松就能背起来。”
那层水球又变薄了。隔着校服,白初叶贴着他温热的脊背,能听到一声声心跳。
止不住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没有回头,却笑着柔声道:“哭什么!你真的很轻。”
她忍不住,将头靠近他湿漉漉的头心,就好像靠近眼前唯一的火光。
那样温暖,那样明亮。
每天早上6点,阿姨会叫醒白初叶。
医生说,抑郁症常会在早上和晚上发作。
初叶答应阿姨,睡觉不锁房门。所以一到早上6点,她就会悄悄走进来,慢慢打开窗帘,然后轻柔地喊她的名字。
“初叶,初叶,该起来了。”
有时发病的时候,整个身子像是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也无从回应。
这时候,阿姨会躺在身边,轻轻地搂住她。温柔地唱着一首熟悉的儿歌。
那是外婆唱给我听过的儿歌。也是外婆唱歌阿姨听过的儿歌。
有时候,她可以从歌声中慢慢解脱出来。
叔叔毫不在意地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早餐,笑眯眯地嘱咐她“多吃点”。
如果来得及的话,叶元秋也会等在客厅。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吃着叔叔准备的早餐,和大家说说笑笑。
有一次,叶元秋跟她说,真开心可以每天陪我上学。这样,他就可以吃到叔叔做得早餐,比他的医生妈妈做得好吃。
但也有几次,她根本无法从泥潭中爬出来。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阿姨的怀里。
那天的早餐会被热过好几遍,然后又倒了,换成午餐或是晚餐。
阿姨不走开,就这么搂着,唱温柔的歌谣。
有时候太阳都下山了,白初叶才能挣扎着起来。
打开房门,又能看到叶元秋开朗的笑容。他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有趣的事情,继续毫不客气地吃叔叔做得晚餐。
“白初叶,叔叔的手艺真是绝了,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他笑呵呵地说。她盯着他的脸怔怔地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叶元秋,原来,你笑起来的眼睛弯弯地像月亮。还有,你有虎牙和酒窝……笑起来真好看。”
“……”他微抿双唇,抬手轻轻敲了她的头心,“笨蛋,你才知道,我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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