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问了你大姐姐了？”四姨娘身着玫红色的襦裙搭着一件同色的比甲，手里抱着一个小暖炉，坐在圈椅上，轻轻的问着。她身上自带一股子青春气息又夹杂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妩媚，虽然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了，可是在国公府保养的极好，白皙的肌肤上没有瞧见一星半点岁月的痕迹，眼睛又天生明亮的很，黑白分明水润清澈，乍看之下并不像已经生育过的女人，倒是像个新婚不久，乍脱去了稚嫩的小媳妇。
“大姐姐是没有见着的，说是昨天夜里睡晚了，所以在补觉。嬿粹那个丫头不让我打搅，把我挡在门外头了。”萧芳蕴坐在茶几边上，取了一块点心，慢慢悠悠的吃着。
“那你怎么就知道她确实没有和吴忌少爷说什么要紧的话？谁告诉你的？”四姨娘瞅着自己的姑娘，心里是着急她对自己的前程那一股子的漠不关心的。
“从姨娘知道消息，到我去了花厅，统共没有多少时间，有什么紧要的话只需要一两句就说完了？”萧芳蕴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大姐姐本身就是个藏不住事情的性格，如果是真的同姨娘说的那样，是为了议亲的事情，那他们两个怎么好单独见面？就算是见了，大姐姐也不应该回房去睡觉呀，有好消息她会去夫人那里报喜，有坏消息，她不必然是去夫人那里撒泼。能让她自己在屋里待着的，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你这样说也对。你大姐姐的脾气确实藏不住什么。”原本已经被四姨娘猜得八九不离十的事实，被萧芳蕴自以为的一分析，却把本来想的有些明白的四姨娘给带偏了。
她们娘俩只以为萧芳蔼以前的性子已经被她们摸的清清楚楚的，可是却没有想过，如今的萧芳蔼那绝对是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了。“还是要多看住你那个大姐姐，如果能得了她的婚事，你这一辈子。娘就放心了！娘是个妾，没有资格掺和到你的婚事中去，可是夫人给你大姐姐选的夫婿必然是万里挑一的人选，人品、家世、性情、前程都差不了。你呀，可得努把力。”四姨娘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宝贝姑娘，心里有点儿戚戚。她的蕴儿时运实在不济，如果是投生在了夫人那样的人的肚子里，那前程简直就是不可限量。
“嫡母是不可能让我坏了她女儿的婚事的。别的事情上夫人可以把表面的功夫都做好，做到看上去一碗水端平，可是婚事儿上就未必了。娘，其实您是真的想多了。”萧芳蕴不傻，她虽然在国公府里过着和嫡小姐相差无几的生活，也是锦衣玉食，也是养尊处优，那是因为国公府里富裕，大夫人又不喜欢磋磨庶子女；可是如果真的伤害到了嫡子女的利益，夫人就未必不会出手了。
“就算是不能做正头娘子，未尝不可以跟着你姐姐出门子！那样的门第，如果一次娶了国公府的两个女儿，未必不会传成一段佳话。最重要的是，你的亲姐姐做了主母，你了解她的脾性，又能拿捏住她，将来活的能松快一些。”四姨娘也是惆怅呀。自己是个妾，总不想自己的女儿也是个妾。可是如果当一个能当家做主的妾的话就又有不同了。萧芳蔼她是看着长大的，脾气不是很好，但是直来直往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那捏起来对自己的女儿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的。最最好的一点就是，萧芳蔼的性情和她的母亲还是很像的，骨子里是善良的，不会故意的磋磨妾室。
“我怎么就一辈子都脱不了萧芳蔼的阴影了？她是嫡女我是庶出，她是夫人，我是妾室？难道我就不能飞的比她高一些，活的比她尊贵一些？姨娘，你是太高看了萧芳蔼还是低估了你的女儿？”萧芳蕴的气一下子就窜上了天，十分的不能受控制。她知道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她是妾生的妾养的，虽然父亲让嫡母把她记在了名下，可是假的就是假；她姨娘总觉得她低了萧芳蔼一头。总是让她去和大姐姐比，可是总是觉得她比不上大姐姐。既然知道比不上，为什么还要教她去比，既然教她去争取了，为什么要总对她说比不上？
“我自然是希望你比她活的更好的，所以才让你和吴忌多多亲近呀。你细算起来也是国公府尊贵的小姐，又是记在夫人的名下的，如果郡公府肯来提亲定下你，我就是余生天天上香、拜佛、茹素，都是千肯万肯的。可是，吴忌的心你不是没有抓住嘛！”自己的女儿火气上来了，四姨娘只好放缓了语气，开始慢慢的劝。“你要知道，嫁过去也不是最好的结局。女人成了亲最重要的是要拿捏住自己男人的心。”
“怎么就是没有抓住吴忌表哥的心？哪一次表哥来了不是和我说话最多？哪一次不是给我带礼物？有大姐姐的就从来是有我的。没有大姐姐的礼物也从来是有我的。这还不能表示出来，我是与其他的那些女儿不一样吗？”萧芳蕴心里依然不平。她自认是自己是家里最漂亮的姑娘，又是性情温婉讨喜的，嫡母从来都不会拿她做法，爹爹也宠着她，好东西什么都没有少过她的一丝一毫，这不就是说明她的与众不同吗？
“唉！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应该看看清楚你的嫡母有多么厉害。”四姨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表面上对咱们都很好，作为家里的大娘子一点不是都没有。你的吃喝用度，我的吃喝用度，你妹妹的，你那些庶出的姐姐妹妹兄弟身上，她找不出半点错处。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就能牢牢地抓住你父亲的心，她知道你爹喜欢她的这种大度，所以她有了你爹的支持就牢牢的把控着国公府的掌家之权。别说是做姨娘的，就是那些国公府的嫡亲、那些祖老，想要从她手上真的得点什么真正的好处，只要她不松口的，你见她何时出过差子。”
要说四姨娘真的不想让自己的位分再往上走一走吗？妾也有贵贱之分，贵妾上面儿还有一个平妻的位置；她不是不想试一试，她也不只一次的努力过，可是于事无补呀。任她怎么使尽浑身解数，可惜国公是个尊重正妻的男人，国公夫人是个一点儿错处都不肯露的女人，她就算是想要在这两个人并驾齐驱的国公府里插根针，可是也找不到缝呀！想想这些年来的绞尽脑汁，四姨娘不免就觉得无比懊恼。
“姨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咱们不缺吃穿，还有享用不仅的荣华，满京城里或许除了天家的妾室高贵些也就是咱们国公府中的妾室活的最滋润了。您自己的没有本事再进一步，多年夙愿难以得偿，怨谁？该怪我这个记在主母名下招父亲千般爱惜三姑娘？还是要怨我那个比我小两岁的，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四姑娘？”萧芳蕴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亲娘虽然看上去不争不抢，可是却一心要牢牢地锁住父亲的心。奈何父亲虽然再也没有迎新人进门却也没有命令过大夫人让位。四姨娘的心愿实现了的仅有一半，所以她有沾沾自得的时候也有心情不畅的时间，一时想到不顺心的时候就想要发作。可是怪谁呢？自己不中用，德不配位，她就坐不上那个她想要的位置；这可和她这个备受宠爱的三姑娘没有一点儿关系。
“当娘的怎么舍得埋怨你们？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呀。”看着三姑娘有些不愉，四姨娘也就不敢纵着自己的脾气什么都说出来了。三姑娘虽然是在她身边儿长大的，可是名分上却是记在嫡夫人名下的，算起来身份可是比她这个妾还要高一些，她还指着将来依靠蕴姐儿扬眉吐气呢，怎么会让她心里不爽。“我是觉得，与其到宫里去挣扎，不如到郡公府里活的轻松。郡公府和咱们家沾亲带故，小公爷又是心地好的；将来如果你大姐姐真的一心攀高枝儿进了宫，你努力些，说不得就是去郡公府做个正头娘子了；如果你大姐姐嫁到了郡公府，你要是有机会跟过去，那也不会吃亏；只要你能哄着你那个大姐姐，将来郡公府的后院儿还不是你说了算！总好过进宫呀！”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也笼络住了我爹的心了，倒是也不受嫡母的磋磨，可是你拿捏住国公府的后院了吗？没有呀！”萧芳蕴笑温润，有几分像是四姨娘的表情，只是那种温润之下有些不屑。“我也不指望拿捏谁家的后院，我将来就安安稳稳的在后宫里一步一步的挨着；等我的位分升上去了，将来那些诰命夫人进宫拜见的时候，总是要给我行礼的！官家如今春秋鼎盛，我父亲又是一品大员，我的日子总不会比嫁到寻常人家难过。你想在咱们府上扬眉吐气，我就给你把诰命挣了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也不是生了哥儿才有前程，生个我这样的女儿绝对不会比生个哥儿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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