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初三境有哪些?”
闻先生冷冷扔下一句,便背过身去,眼光穿越窗棂到达很远地方。
天色明显暗淡下来,看上去就要下雨。
“有尘境、心境,还有”
闻劲埋头回答,有些含糊不清。
“还有什么?”
严厉的声音,陡然拔高。
“还有,灵镜。”
闻劲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灵境”两字,蚊叫似的。
他就是在灵镜第四层栽倒的,栽得太惨,连个最起码入尘境都搞丢了。
“高三镜、大三镜呢?”
一时无语。
“罢了罢了,就算知道,也毫无意义。”
父亲一摆手,依然背着脸,转向屋子一角,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闻劲知道父亲的用意。
这些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在当今堂皇大陆,无论哪家三岁毛孩都能信口道来!
屋里,烟雾缭绕。
天色,越来越暗。
大风乍起。
闻劲瞄瞄父亲的背影,轻提脚跟,悠悠推开窄长的条窗。
一阵清风徐来。
“干什么你?”
父亲猛地转回高大的身躯,责问道。
闻劲一愣,束手站立。
“你以为,你是外人?”
闻劲摇摇头。
“还有,据吴校长上次说,你们还有其他十七名同道,都从心境层次,无一例外退回尘境中,你可是功不可没啊,看来将要载入我们大医的史册!
闻劲,你都十五周岁老大不小了,别以为你老子糊涂,在黄先生面前把玉河说成‘云何’,把旺江叫做‘畅江’,把皇山当做‘黄山’,把额眉山看成‘峨眉山’,也不将你妹妹一事说来他听。
我在看他反应。
自古有言: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古道热肠、世界需要善良,直心是道场,都是和平以后的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是确定对方就是真人之后的事。”
“黄先生就是个真人!”闻劲抬头,肯定道。
“你才多大个人,也能将人识破?”闻先生苦笑一下,径自摇头道。
闻劲不语。
闻先生严肃道;“老实告诉你,现在外界形势已非常严峻,整个堂皇大陆都是外松内紧,千万记住,一切安宁的背后完全是血与火的代价。
大界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太界与犬界战火连连。前些日子,有流星探石多次试探撞击我京都防御苍穹,这是战争的前兆你有何打算?说!”
闻劲坐直身子,正正衣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窃喜,道:
“禀告父亲,若有战事,孩儿愿带法器神兽一起参加。”
“法器神兽你有吗?”
父亲威严道。
“我有风马牛!”
“啪!”
桌子,被父亲拍得“呜呜”作响。
“胡闹!那是你闻劲驾驭得了的吗?”
“我能。”
狂妄!
闻龙来非常清楚,驾驭任何法器神兽,都是以功法为基础,功力不足不仅伤身还有生命之虞,更何况风马牛,也不是一个少年就能随便接触的,弄不好血气就被它汲干。
闻龙来不断在阁楼里来回踱步,沉默着,不时朝北面的旺江边瞭去一眼。
三头风马牛,就拴在望江边的马厩里,那是都边师的宝物,当然也在他闻府的掌控之中。
一想起风马牛,就令闻龙来百感交集,浮想联翩;其中奥秘,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根据《闻氏札记-风马牛篇》明确记载:落冠方可触,有后方可驭,入神方可成。
也就是说,男子二十岁才能接触它,有了继承人才能骑它,出了尘境、心境、灵镜这些初三境共十五个层次之后,达到神境,去驾驭才会成功。
在堂皇国度,闻劲本来是最有希望在不久的将来,驾驭它的一把好手。
他。
五岁入尘境。
六岁理尘境。
七岁清尘境。
八岁洗尘境。
九岁出尘境。
稳扎稳打,一年一个新台阶,五年一个大境界。
十岁入心境。
十一岁跳过理心境,达到清情境。
十一岁点了一下洗情境,到达出情境。
十二岁入灵境。
十三岁理灵境。
去年才十四岁时,就已经达到高一境中,灵境第四层——洗灵境。
什么概念?
只要穿越出灵境,就是入神境。
神境,别说堂皇国度,就是五界,也是公认的得道高人。
只要具有真实的神境身份,无论是国尊大臣、王侯将相,是黎民百姓、山野樵夫,还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抑或是行走江湖的奇人异士,无不恭敬崇拜。
神境,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也是禀性、功夫、运道的结果。
人人追求它。
可个个都知道,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神境者实在稀罕,只要发现一丝神迹,从中采集一点神光,都能把心里的黑暗照亮。
“一定是让风马牛害的!”
想到这,闻龙来怒气心生,腾地一下窜上脑门,走到门口,对门人大声道:
“来人!”
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很快临近。
闻龙来怒道:“把这兔崽子屋里头有关风马牛的所有资料,统统撕碎喂马!”
“是,老爷!”
父亲夺门而去。
闻劲的头,越坑越低。
不一会,敞开的门,被人“咔嚓”锁住。
这里是堂皇国著名的“一百九十九间半”的那半间阁楼,紧挨祠堂,专门用来帮助下人思过的地方,名为:
“明心堂”。
在仅有的一张黑亮亮条桌上,孤零零蹲着一只白灰覆盖的紫金香炉,看起来三柱檀香基本燃尽,只剩那最后一溜白烟,懒懒上升,显得力不从心。
让人不能懈怠的是,那条桌背面巨大的石雕上面,海啊船啊云啊之类的两侧,黑底泛着八个金光闪闪的正楷大字:
一日五省,
百年万幸!
今天,是闻劲第三次看到,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的灼痛。
三月来,他何止一日五省,恐怕十省、二十省、三十省,甚至于一日百省。
可一天那么多的省、省、省,有用么?
白天的他,就像做梦一样,因为他每夜都不敢睡觉。
睡觉就是噩梦,连续不断的噩梦。
开始还是断断续续,后来连续不断,天天如此。
噩梦,如同一条长蛇缠绕他,愈缠愈紧。
谁,吃得消?
噩梦做做也罢,偏偏与现实连贯到一起,难分难舍。
闻劲多次想与父亲倾诉。
可是。
每当他一有如此的起心动念,那神秘声音,就会恶狠狠警告他——
只要透露半个字,大义城就有灭顶之灾!
对于耳边传来的怪音,他似信非信,还曾当做过笑话随意说过,可接下来的点点滴滴,令他毛骨悚然。
闻劲去功法学堂的路上,刚过丹心桥,走进大片空旷麦场,神秘声音道:
“听好——,五十步以内,你左膝盖上,将出现一块蚕豆大小的红斑。”
五十步以内?
红斑?
他撸起左裤腿看看,啥也没有。
就算有红斑出现在自己腿上,别人又怎会知道?
再看看前面,除了一大片泥巴地,什么也没有。
想来,也是怪怪的。
正寻思走着,密密草丛里,忽然窜出两条相互追逐的野狗,大灰狗紧追不舍,小白狗奋力逃窜。
距离越来越近,妙在小白狗走出“s”路线,不时令笨拙的大灰狗累累上当。
看得闻劲,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它们迎面而来,迅捷一闪而过。
闻劲回扫一眼,才放下心来。
刚迈几步,两个活宝却又从他左侧腾跃而出,兜一大圈,眼看着连跳带蹦的小白就将大灰扑住,眨眼之间,它们冲到闻劲跟前。
不料,小白就地骤然一顿一缩,大灰后腿猛地一刹一驰,一颗拇指大小的“瓜子片”,不偏不倚射中闻劲的左膝盖上。
那天中午,他快要进入木匠铺,一只蜜蜂突然朝他右耳扑来,错把他耳当成自己的家园——马蜂窝。
那天晚上,他正好蹬上丹徒桥最高处,一群飞鸟潇洒划破天际,干脆利落扔下一滩污物,安装他鼻梁上。
每次,都准时准点验证。
信,还是不信?
可,信就有用吗?
无非是,无休止地被捉弄!
不信,又怎样?
无非是,无休止地被威胁!
被捉弄?
被威胁?
选择被捉弄,那就会继续!
选择被威胁——那定会改变!
可能向最坏的方向改变?
究竟是,该信还是不信?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
这时噩梦画面,被他勾起,那些不忍目睹的碎片,不断充斥整个脑海,犹如海啸一般,散发出血腥的味道,将他淹没:
一个个亲密的人,眼看着一个个痛苦断气,从父亲、母亲、妹妹、乔夫。
功法学堂的金子燕,杜鹃,斧头,锤子,剪刀。
还有街坊邻居,熟悉店家,吆喝小贩,还有孕妇,还有儿童所有人,所有他能够看到的人,都会在他眼前一个个前后死去!
就是说——
这是他揭开秘密的代价。
与其渺渺茫茫,不如当机立断:
是生,是死,是好,是坏,至少我还有家人、朋友,还有许许多多人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直面生死的同路人!
“无论遇到怎样的胁迫,千万别忘记向亲人倾诉!”
前世是谁说过?
想到这!
闻劲蓦然站起,踢踢发麻的双腿,坚定敲响紧闭的大门。
(ps:迟来的感恩——昨天是感恩节,今天补上:感恩阅读,感恩推荐,感恩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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