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夫人那日与张府尹商议后,择日便回了趟娘家,与自家母亲左右计划后,定了三个合适的人选,只待与张府尹商议后再做决定。而另一方面,张月娘等了几日仍不见张鹤前来归还荷包,心想是徐然收下了,心中大石放下,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一日午后,张月娘与嫂嫂王氏在水榭做女红,姑嫂二人相谈甚欢,只听得水榭内笑语连连,好不欢快自在,“你二人说些甚么,这般高兴,且说与我听听。”张鹤远远的便听见笑声,循声而来见是她二人在此,便走了进来在王氏身旁坐了,笑道:“远远就听见你们笑,莫不是捡到甚么宝贝?”
王氏替张鹤斟了一杯茶,一面笑道:“哪有甚么宝贝,只是说到欢哥儿的趣事儿罢,倒是你,今日怎回来的如此早?”
张鹤接过了茶,笑道:“公家没事,我惦记着欢哥儿便早些回来了。”
张月娘闻言,掩唇笑道:“哥哥心里惦记着嫂嫂却说是惦记欢哥儿,哪里学来的谎话。”
张鹤横了她一眼,道:“姑娘家的不该说这些胡话,可是要罚你抄写女则了。”张月娘一笑,道:“是了是了,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哥哥便在这好好惦记欢哥儿罢。”
一面说着,一面收拾了绣篮起身,王氏见状,因笑道:“你兄妹二人插科打诨,倒将我牵扯进去,好妹妹快别走,嫂嫂这还有几处不懂的要问问你哩。”张月娘一转身指了张鹤笑道:“嫂嫂若有不懂的就问问哥哥,现成的‘先生’在着哩。”
张鹤一听这话,笑道:“你嫂嫂问你女红,我这先生再是饱览群书也是弄不懂你们女儿家的事。”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瞟到张月娘腰间系着的荷包,不觉面色一变,问道:“你这荷包哪来的?”
张月娘慌忙用手掩了,道:“不过是闲暇时做着顽的。”王氏不明内里,遂笑道:“月娘手艺精妙,这荷包上的秋雁绣得活灵活现,方才我正央着她教我,可巧你就来了。”
张鹤面色益发难看,只道:“你去看看欢哥儿,我有事要与月娘说。”王
氏从未见过张鹤如此,心知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当下便拿起绣篮领着丫鬟走了,“我且问你,你这荷包做了几枚?”张月娘低着眼睛瞧地上,支支吾吾的回道:“自然是一枚,我又不似梁府的娘子,喜在腰间挂满佩饰。”
张鹤面色一沉,道:“你别瞒我,今日我见徐兄腰间也佩了一枚,花样与你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是花青而你的是品红,他那枚是不是你上次托我送的‘谢礼’?”
“他真的佩了那荷包?”张月娘欣喜之下脱口而出道。张鹤闻言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又见月娘满面欣喜,不由气骂道:“你糊涂!若叫旁人知道你与男子私定终生,往后哪家的哥儿还敢娶你?!”
张月娘见事情摊开了,索性道:“我一早便说过要亲自择选夫婿,如今我选了徐公子又有何不可?他一无家室,二无品行不端,加之对我有恩,这样的好儿郎我为何选不得?”
张鹤气极,道:“你怎知他无家室?”
张月娘道:“平日从未听你说过,况我瞧他身上连佩的荷包也无,若是个有家室的,怎会没有娘子做的饰物,再且说来,他日日歇在衙门里,若是个有家的怎会不回?”
张鹤心知这妹子是对徐然动了情,况徐然也是个正直的,自己本就对他颇为欣赏,当下也放软了语气:“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该私下赠物,与我说了,我大可替你周旋,请父母订下这门婚事便是。”
张月娘一喜,道:“哥哥不反对?”张鹤一叹,说道:“徐兄为人我清楚,这样好的郎君确是难寻,只是门楣低了些,然张家也不缺那些个银钱,只要他对你好,便只是个寒酸秀才我也是答应的,我生气也不过是怨你不该瞒着我与他私定终生。”
张月娘心弦一松,道:“我起初不确定他的心意,便也不敢贸然与哥哥说,只怕哥哥笑我。”
张鹤问道:“那你如今便是确定了?”
张月娘一颔首,又道:“荷包都佩了,应是有意的,况他先前常登门问候,若是无意也不会如此费心了。若不然……哥哥再替我试他一试?”
张鹤道:“你打算如何做?”张月娘想了想,道:“烦劳哥哥再替我送一样东西,定要他当面打开,若是他不推拒归还,那便是万分确定的。”
张鹤思索片刻,叹道:“就帮你这一回罢,若是他收下了我便出面请父母做主将你嫁给他,但若是他拒了……你也莫烦恼,世间好儿郎多的是,不必只牵挂他一人。”
张月娘心不在焉的应了,待回了闺房,费了几日的功夫又制了一枚荷包,只是这一次上面绣的不再是秋雁,而是西厢里的崔莺莺与红娘。
张鹤攥着张月娘交给的盒子又寻了徐然出来,酒过三巡,方笑道:“昨日我那妹子寻了我,说是上次送徐兄的谢礼太过寒酸,只怕失礼于徐兄,今日又托我另给徐兄送一份,我这‘答谢使’都觉着过意不去了。”
徐然眉心一跳,道:“使不得,小姐已是谢过一次,我怎好再要甚么谢礼。”
张鹤笑道:“你是不知道我这妹子的脾气,若是你不收,我今日回去怕是要遭她数落了。”一面说着一面将盒子推到徐然跟前,又道:“徐兄不凡打开看看,若是那丫头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便扔了,若是好的便留着,也当帮我一个忙了。”
徐然推脱不去,便拿起盒子打开了瞧,见里面仍是一枚荷包,只上面绣的花样却不同先前,徐然盯着那荷包沉默了良久,一言不发。张鹤见徐然眉目打结,瞧不出是烦厌还是困扰,便是开口说道:“舍妹可是送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徐然这才回神,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将盒子收下放入怀中,道:“只是寻常的东西,烦请张兄替我谢过令妹。”张鹤见此情状,只当徐然果真对自家妹子有心,顿是视他为未来妹婿,当下更添几分亲热。
待张鹤归家与张月娘一合计,兄妹二人皆以为徐然对张月娘有情,便是计划着择日向张府尹夫妇提了这门亲事,这边兄妹二人欣喜而归,那边张府尹夫妇二人亦是忙得不亦乐乎,“我左右瞧着还是子建合适些,老爷意下如何?”张夫人手中拿着一叠纸,笑道。
张府尹一捋长须,道:“文采斐然,观其诗便可知其德,是位难得的人才。”张夫人闻言愈发笑得开颜,“子建这孩子我原先见过,相貌不俗,与月娘也算是一对璧人,如今也出仕,将来指不定能给咱们月娘挣个一品夫人的敕封。”
张府尹笑道:“我也不盼他为月娘挣甚么封号,只望他善待月娘,如此足矣。”张夫人将手中的那叠纸搁下,起身为张府尹斟茶,道:“这点老爷便放心罢,我那表姐是最温和不过的人,子建这孩子又心善,月娘嫁过去是断断不会受委屈的,只是王家远在姑苏,这往后想见月娘一面便是难了,唉……”
张府尹却不甚在意月娘嫁的远近与否,当下只安慰自家夫人道:“王家富庶,姑苏又临近金陵,月娘嫁过去亦是享福。”张夫人闻言这才稍稍安心。
这一日,张夫人寻了合适的机会将王家的事与月娘一说,不想月娘一听这事顿是吓得晕过去,醒后又是哭泣不止,张夫人以为月娘担心所嫁之人不合心意,忙又将王子建作的诗词与画像一并给她看了,哪想到月娘愈发哭得厉害,张夫人横竖问不出个缘由来,心急如焚之下只得求助于张鹤,张鹤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是瞒不住了,便将月娘与徐然之事说了,张夫人当下又气又怜,气的是自家女儿就这般将心托付给了别人,怜的是女儿心思都藏着又不能说与旁人听,平白受那说不得的苦楚。
然而一想到粉衣女子所言,却又顾不得这许多,一狠心一咬牙便将与王家的婚事定了,月娘得知此事,每日茶饭不思,身形日渐消瘦,眼看着形同枯槁,张夫人才不得不将此事告诉了张府尹,张府尹一听这事惊出一身冷汗,慌而前去探望自家女儿,只一跨进门槛,见得自家女儿了无生气的瘫坐在床上,面如死灰,瞬时心疼地好似针扎一般,“你这丫头,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张府尹哀哀说道。
张月娘看了张府尹一眼,哭道:“父亲杀了女儿罢,若不能与自己相爱之人长相厮守,女儿宁愿做那孤魂野鬼。”
张府尹一听这话,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拉着女儿的手说道:“那王子建哪里比不过徐然,徐然不过一介武夫,又家世寒微,你何苦这般痴迷于他?”
张月娘闻言,凄凄一笑,道:“女儿已认定了他,他纵有千般不好,也是旁人无法代替的。”
张府尹心知女儿的犟脾气一上来便是如何也劝不住的,当下也不再劝解,只长叹几声便离去了。
张府尹将自己关在书房想了一夜,到了次日清晨便将张夫人并张鹤、王氏等三人叫了过来,道:“替月娘到徐家提亲罢。”张夫人一惊,急道:“怎可!老爷忘记那姑娘的话了?”
张府尹冷哼一声,道:“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说的胡话你倒也信,若依着她所言,月娘才是真真跨不过这道坎!我早说了不可轻信,你偏执意如此,瞧瞧月娘如今都被折腾成甚么样了!”
张夫人找不到反驳的话,思来想去又觉张府尹说得对,支支吾吾的回道:“可王家……”
“王家那我自有打算,你只需替月娘操持嫁往徐家之事便可,其余的无须再插手。”张府尹沉声说道,顿了顿,又与张鹤吩咐道:“月娘的婚事你帮衬着些,今日便寻了媒人去,莫要耽搁。再有就是,替他们寻一处宅子开府,莫要心疼银钱,但要雅致齐全些。”张鹤一听这话,喜不自禁,当下拍手应了,又吩咐了小厮去寻城内有名的媒人韩妈妈,而另一边月娘得知了此事,竟似是服了灵丹妙药般,瞬时便有了生气,本是缠绵病榻多日,竟在顷刻间有了下地的气力,张夫人见状,暗自庆幸自家老爷明智,又懊悔自己不该听信陌生人之言,平白叫自家女儿受这些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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