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康九年十一月,朝廷下了连下两道诏书,顿时犹如巨石投湖,激起浪花千层。
第一道诏书——平清候张为、武阳候秦敢等一干人等判徒刑,流放福建沿海司沙门岛看守,家中非法资产全数充公……
此诏一下,开海派举额欢庆,只要人不死就有机会,也说明朝廷对开海并未放弃,禁海派则卯足了劲要找机会弹劾越国公等相关党羽,只为了恶心一番开海派众人。
未几日,朝廷又下了第二道诏书,由内阁大学士周理筹办外洋总领司,由周学士任首位总领司,太子朱厚励为副。
礼部黄维尚书升任内阁大学士,都察院阳德启督办沿海司一案有功,赐东珠一枚,黄金百两,家中正室受封四品诰命夫人。
此诏一出,朝野震动、天下人心震动……
十一月初九,正是张为、秦敢等一番人犯启程押往福建沿海司沙门岛之时,这几人从都察院被押上刑车,只待驶出京城便要转上高速铁路,直达福建。
此时刑车一出都察院,便被四处赶来的京城百姓沿街围住,都要来送送这几位以己之力,撬动大明开海的大英雄。
耳听得车外的欢送声和不时有人高呼:“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诗句,车中的秦敢苦笑着对张为说道:“想不到我等居然还能苟活,如今还能这般风光离京……”
眼见的车外众人不时的挤到车边窗户,浑不在意会被车轮牵绊,张为只得高声劝慰众人注意安全,只见得一双双热切的眼睛望向自己,人群中高举的双手不住挥舞,沿路的百姓如痴似狂,只怕是有上万人之多,早已将都察院大门沿路堵得水泄不通。
车中的司机转身无奈说道:“只能退回去秘密出行了,连朱雀大街都被人堵了,都说是要来送送人犯。”
押送的衙役无法,只能向上级汇报情况,却听的张为出声说道:“即已定好今日出发,若是再延迟一会恐怕是赶不上高速车次,诸位若是信我,可否将窗户摇下来让我说上几句,将民众劝开。”
车上衙役无法,倒车回都察院的路也已堵上,当下又赶紧向上级汇报。
未等多久,衙役对张为说道:“仔细你的言辞,若有任何大逆不道之处,都察院阳院长允我临机处置的权利。”
张为点头应是,当下摇开车窗,将身子慢慢探了出去,只听“哗!”的一声巨大声响,张为只觉得自己耳朵一下就被人群的欢呼震聋了一般,眼前满是热情洋溢的脸庞,有热泪盈眶的老人,有满脸激动的中年人,还有许多兴奋不已的年轻人。
一眼望去,路边已是挤满了人群,路边的高楼之上还有人朝他们这边挥舞双手大声呐喊。
“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张为眼中已是热泪盈盈,只见许多人朝车边伸出手要与他握手,张为只能抱拳高喊道:“各位父老,请听张为一言……”
只是他的声音和这巨大的人潮相比宛若蚊声,倒是离他最近的十几人听得真切,当下高声喊道:“肃静!平清候说话啦。”顿时前排传后排,慢慢的声音如涟漪扩散。除了最后相隔十几里之外人群还未听到,离车较近的这数千人已经静待张为继续发言了。
“张为万死,让诸多父老乡亲今日来送我这罪人,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张为鼓起胸腹之气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平清候说了——张为万死,让诸多父老乡亲今日来送我这罪人,实在是让我等汗颜。”身边众人对着身后高声传话,话语被一层层高声传达下去,直至十几里外人群。
“朝廷自有法度,我等冒犯国法,自当受国法惩处。朝廷未杀我等已是天大的恩情。皇恩浩荡,张为感激不尽!”
“皇帝陛下慧眼识人,大明开海一事已是铁板订钉,即便张为今日死去,亦可含笑九泉……”
“可张为还不能死,也不愿死。只因有一人曾对我说:死一个人又能如何?若是这必死之人能认清往日过错,忍辱负重的活下去,纠正以往的错误,这才不愧是君子啊!”
“我张为不是君子,可必须得纠正以往的错误,唯有如此,方能不至于让祖上蒙羞,让生民因我的过错而受罪。”
“那人还说——开海不是目的,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明能千秋万代的成为世间强国,才是根本。”
“既然如此,我张为便要苟且偷生一回,定要尽我绵薄之力守护这大明一草一木。只需那人相召,我便是天涯海角也要赶往那人身边做他的鹰犬,哪怕要我项上人头,我也绝不皱眉!”
张为的话语随着人群由里至外扩散开来,众人噤声屏息,不敢错过他的一字一句。
“今日我等即将赶赴福建,去守护大明海外的一处小岛,职权虽小,但绝不敢因事小而不为,也决不能延迟片刻,今日只求诸位父老乡亲成全我等爱国之心,让我等尽快赶赴沙门岛驻守,张为在此多谢了!”
说罢,张为抱拳对着满街的人群拱手为礼,听得张为此言,有警醒的人赶紧对身旁诸人劝道:“我等今日是来送平清候的,可不是来阻扰人家赴任的,各位乡老,赶紧给车队让路,万万不可延误侯爷时辰。”
“是极,是极,我等赶快为侯爷让路……”
“后面的赶紧让让,让侯爷车队过去。”
随着张为一番言语,众人反应过来,立时给车队让出了一条小路,堪堪容纳车队稳稳通过。
张为缩回身子,坐在车内对着沿路百姓抱拳致谢,突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侯爷,你说得那人是谁,我等亦要追随此人,一心守护大明千秋万代。”
张为哈哈大笑高声说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大明皇太子殿下!”
“太子,居然是太子,我等早就应该想到啊。”
“太子真乃仁君。”
“大明何其幸也,陛下英武,太子仁德,我大明定可长久万年……”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汗青;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人群之中有人高声诵读这首诗,顿时众人和声相附。
满街的人群高声念着这首诗送别张为、秦敢诸人。一片毕,二片起,诗声不绝,热泪不尽。
一时间,长街如诗,尽是锦绣文章……
好不容易,张为等人终是赶上列车,押送的衙役将他们带到车厢后,又将几人锁上手铐,便坐在列车车厢两处分别看管。
一个押送衙役正待松一口气,突见车厢门被人从外推开,只见一群勤事房的护卫小旗走了进来,心下登时紧张起来,勤事房的人出现,只能说明有朝中大臣或者皇室之人出现。
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径直朝他说道:“奉太子命,让张为、秦敢二人前去三号车厢问话。”
衙役不敢怠慢,连忙将张为、秦敢二人叫起,往三号车厢走去。
“等会,把这二人手铐去了。”高大汉子正是章怀南,他最见不得这好汉子被欺辱,立刻就要衙役照办。
衙役面露难色,毕竟职责所在。倒是张为对章怀南拱手说道:“章统领,莫要为难他了,这是他职责所在,我二人本就是人犯,万万不可坏了规矩。”
章怀南只得作罢,便领着二人前去,到得车厢门前便叩门请见。
推门将二人领进去,张为进得门来定睛一看,一个年轻男子端坐皮靠椅之上,旁边还坐着几位华服贵妇。其中一位不是他发妻张夫人又是谁来。
“侯爷!总算见着您了……”张夫人泣声喊道,朝张为急步走来,身边秦敢也是一声高喊:“夫人,你怎地也来了?”
顿时车厢内几位妇人哭成一片,倒是让端坐的朱厚励尴尬不已。
秦夫人性子火辣,照着秦敢又骂又哭,生生将秦敢骂的狗血淋头,面色惨白,偏偏又做不得声,只能随着夫人哭闹不已。
张为倒还庄重,只是叮嘱张夫人照顾家人,注意身体。只是眼中泛泪,却不失铁汉柔情。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马嬴儿咳嗽了一声,将这几位拉回了现实。张为、秦敢拉着自家夫人朝朱厚励附身跪拜,心中感激莫名。
“今日乃是顺便,你等也无需如此。”朱厚励想了想,又对张为、秦敢说道:“今日除了送你们,还有一桩事要交代你们去做,这趟车会停靠泉州,你们在泉州下车,自有人会来安顿你们,其他人犯继续前往沙门。”
“你二人在泉州有几个任务,一是让泉州的海商归心,让他明白朝廷开海的决心,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但若以后还想着靠走私倒卖获利,我定然不饶。”
“第二便是尽快筹建沿海海关人事,原来沿海司的人马你们自行筛选,我只要结果,许你们两个月,两个月后泉州海关必须建立起来。”
“第三便是组建四洋情务处,限期三个月,必须将海外各国形势,小到风土人情,大到朝堂国政,均要事无巨细全数侦知。这个事首要用人,你们留心可否有合适的人,若没有向我申请。”
“第四个嘛你们可以向以前的海外合作渠道漏个口风,就说大明即将开海,让他们传给各国国主得知,看看反应如何。”
“最后一件事,我三个月后亲临泉州,若事办好了,就除了你们的罪名,让你们恢复白身,日后依功升迁,若办不好,你们自己跳海便是。”
说道此处,朱厚励又将一个腰牌丢给张为。“此乃外洋总领司五品文书腰牌,你收好了。”
张为接过腰牌,附身叩拜,与秦敢朗声答道:“若负太子重任,我等绝不苟活。”
“去吧……大明百年锁国的钥匙,交由你二人开启……”
朱厚励心中唏嘘,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张为、秦敢闻听此言,已然激动不能自持。
车窗外景色历历而过,张为与秦敢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二人面色潮红,心中波涛翻滚,秦敢更是激动的全身抖动。
此前朱厚励已经下车返回京城往北而去,而他二人将带着朱厚励的重托南下施为,说不清是时间太慢还是车速太慢,二人只盼着立马到达泉州,去开启大明百年锁国的第一把锁。
百年巨变,将由我等而起。太子啊太子……你打造了第一把钥匙,却把开锁的殊荣交给我等,良苦用心,何以为报?
列车向着东南急速驶去,而张为、秦敢的心却早已抵达。
前途漫漫,只争朝夕……
秦敢对张为说道:“你可知那些人还要去沙门岛,我们却要去办事?”张为摇头不知,秦敢说道:“太子要鲜花、打赏、还有月票,他们几个弄不到,只有去沙门岛做苦力。”“那你就能弄到?”“靠!要是我们弄不到,就得跳海,我们要是跳海,这书就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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