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他解释道：“你知道任何一个忍术在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效果都不算太好。只有通过长时间的钻研和改造，还能趋于完美，就相当于千锤百炼。每个术都有这么一段从粗糙到精细的过程。”
我不由的点了点头，“玉不琢不成器，同一道理。”
“当时我一心想复活她，却忽略了复活术远还没有到臻于化境的地步。”他叹道。
“难道这个术还有缺陷？”我问。
阿飞似乎又在惨笑，缓缓摇了摇头，才说道：“的确能复活，但也仅此而已。”
我疑惑道：“我……不明白。”
“她活过来了，但是却失去了记忆……”
我一愣，紧接着说道：“于是你骗她，说你是她的恋人，甚至青梅竹马。从此你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幸福快乐的时间，最后……”我顿了顿，才说道：“她还是发生了意外。”
阿飞颇为赞赏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虽然没有全中但也差不多了。可惜的是失去记忆仅是复活术的第一个缺陷而已，第二个才是致命的！”
“那第二个是……”
“伤口。”他说，“复活术只能让她活过来，而她之前临死时的片体鳞伤却没能被治愈。我虽然调集了很多优秀的医生为她治疗，可后来才发现，那些致命的伤害虽不能危及生命，却也根本无法愈合。”
“那么……她一定很痛苦。”我不忍的说道。“可以想象，一个人若是永远伤痕累累，浑身溃烂流血的，无论是谁都会崩溃的。”
“对，”阿飞沉痛的说，“她原本是最坚强的女孩子，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崩溃了。”
他掀开了天鹅绒的后窗帘，向漆黑的窗外看去，淡淡的说道：“她跳楼了。”
“就从五楼的窗口跳下来。再次的……死去了。”
虽然料到了是这种结局，我还是低呼了一声，“太可怜的了。”我轻叹道，却不知当时心中所想的是不知名的女孩，还是……阿飞。“但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再复活她一次！”我马上又大声说道。
阿飞凄然一笑，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愕，又问：“然后呢？”
“我妥善保存了她的身体，耐心的等待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直到复活术完美无缺的时候，再次复活她。”他这么说着。
我接口道：“当然，复活再次成功了！”
“她有之前的记忆，跳楼造成的伤害也都痊愈了。”阿飞黯然道，“只不过，造成她第一次死亡的伤害依旧永远存在，她依然也没有那次死之前的记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着急的问道。“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放弃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吗？”他说着，竟轻笑起来。“那一阵，我天天和她在一起。我替她梳头发，给她涂指甲油。她喜欢贝壳，为此我专心修炼瞬身术，只为能去千里之外的海边替她收集。”
我情不自禁的问道：“她，爱你吗？”
“她说她爱我，却也说了可能一生一世都不能和我在一起，这是神注定的。”阿飞哽咽起来，连双肩的颤抖，“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这是她对我说过最后的一句话！”
我默然。在今晚之前，我一直认为阿飞只是老大人培养出来无血无肉的杀人机器而已。从未想到阿飞也曾恋爱过，更想不到他的恋情如此的曲折凄惨。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的声音里都有绝望的气息。我叹了口气：“她一定再次自杀了，如果她还记得你之前已复活她一次的话，这次的死亡必然……必然非常惨烈，让你根本无法第三次复活。”
我话音未落，突然小臂一紧，被阿飞拉入怀中。他紧紧的拥抱我，我听见极小声的抽泣，他浑身都颤抖，心跳恨不能贴在我的胸口。当然我也并没有推开他——是不是被这里的安逸生活侵蚀，我的心也变软了？
过了许久，才听阿飞用及其压抑的声音小声说道：“她用火遁自焚了，最后……只剩下骨灰。”
真是惨烈的结局。生存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折磨，死而复活原本是生命中最大的幸事，但对她来说却是一次次的劫难。最后她终于用最惨烈的办法获得了永远的平静，把自己变成了一堆灰，那次的火遁，同样燃尽了阿飞最执着炽热的感情。
悲惨决绝。
“所以我要造出六道，”阿飞凝视我的双眼，“如果我们的悲剧是神决定的，那么我就要造出新的神！如果这个世界无法容纳她的生命，我则要为她创造出新的世界！”
他的目光和声音同样坚定，他说：“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这样她也不会回来的！”我忍不住大声说，觉得他像是疯了。
“会的。”这两个字轻到像一声叹息，“当六道重新出现，世界上的一切也许都会改变。不需要完好的尸体，只要几件有亡者气息的物品，还有让灵魂附着的躯体，她就会再回来，甚至，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他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烧伤一样，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用力的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我们愿意，任何一名死者都可以获得新的生命——你的亲人们也是！”
我的……亲人们？
我难以置信的张开了嘴，大脑中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我想起很多事，回忆要把脑子都撑爆。三岁前那些模糊到已经快要淡忘的记忆——16岁的姐姐美到炫目的脸庞，父母温暖的怀抱，还有这么多年我为了报仇吃过的苦，流过的泪。甚至我还想起鼬，甚至我还想到，是否能将美琴和富岳一起复活，这样一来，我和他之间的怨憎是否可以一笔勾销？
我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扶手冰凉，每一处都冰凉。台阶一级接着一级，好像永远都走不完。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如棉花般松软，我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阿飞说过的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
闯进漆黑的屋子，扑倒在床上。
我流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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